舒眉笑着应答道:“夫君公务要紧,总归不是什么大病,没得耽误他的前程……”说着,她拿眼底的余光,特意打量了旁边的吕若兰一眼。
让她意外的是,对方比自己面色还差,一脸神情不属的样子。舒眉暗暗吃惊,心里不由纳闷,难道齐峻出府后,没有找她?去安慰闺中寂寞?
去岁年底吕家在明照坊寻了一座府宅,暂时安顿了下来。吕若兰也就没在宁国府住到年尾。只见她的脸色,较之在齐府时还差上几分,让舒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应该有十八了吧?!在古代算是大龄剩女了。
正这样思忖着,不料,吕若兰也朝这边望了过来,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毒和愤恨。
舒眉心头凛然,刚泛起的一点怜悯,片刻间给冲没了。虽同为棋子,大家都没得选择。可舒眉可以确信的是,自己再怎么配合人家,也不会干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再过两年若她要出府,差不多也到这般年纪了,还是离异人士……
舒眉脸上不觉戚然。
林秀涵见她们来了,知道今日再也说不上梯已话了。便要起身告辞。舒眉正要起来送她,被林秀涵一把按住,劝道:“你都病着,还要起身作甚?赶紧躺回去!”
舒眉只得喊来雨润,替自己送送她。
林秀涵离开后,高氏两人明显自在多了。两人对视一眼后,吕若兰出声问道:“四嫂这是怎么了?四哥一离府就病倒了?要不要兰儿劝四哥回来?”说罢。她脸上还露出几分关切的神色。
若不是刚才瞥见她的眼神,证实自己之前的感觉没错。舒眉搞不好会跟某人一样,以为她真是无辜的。本性还算善良。
舒眉压住心底的不适,虚应道:“不要紧!男人在外面打拼,咱们为人妻子的,哪能拖他后腿?!虽然不指望他上阵杀敌,封侯荫妻,好歹也要打响齐家男儿的名头来。整日里风花月雪,寻愁觅恨的。总不成样子,不是吗?!”
吕若兰接口道:“话可不能这样讲,四哥自小聪颖,将来是考科举中状元的料。不知齐大哥为何要把他送到军营里去?没得埋没他一生才华。”
谈起别家的男人,这姑娘一点都不害臊,仿佛齐家兄弟真是她亲人一般。
“嫂子我倒觉得没什么,有句话说得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相公有文武双全之才,只是前些年祖母太过宠他。舍不得让他进军营历练罢了!”舒眉故意装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这样子倒把高氏唬住了,愣过几个瞬息后,她轻笑一声,说道:“原来弟妹对四叔有这么高的期待,只是为何……”说着,她若有指所地朝榻上望去,还特意往舒眉腹部扫了几眼,轻咳两声说道,“我说弟妹啊。咱们府里至今未有子嗣,嫂子和你大伯是不用指望了,你和四叔可不能赴了咱们的后尘……唉,这男子在外沾花惹草。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四叔这般品相貌,哪是一般人能配得上他的?!弟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要是一个不慎,气坏了身子起不来了,又没留个子嗣,将来灵前上香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将来当填房的……”
舒眉不由怒火大炽:这是看到屋里没其他人了,直接打脸来了?
她心里不由埋怨起齐峻来:看看你口中好人嫂子,都当面诅咒你妻子丧命了……转念她又一想,对方来此目的明显着是气自个的。若真气着了,岂不是中计了?!
舒眉遂压下怒火,脸上摆了个笑脸,回应道:“多谢大嫂关心,想来弟妹不会赴嫂子后尘的。哎呀,我记起来了,前日里,婆母来看望我时曾提过,柯家表妹快要入府了。弟妹在这儿先恭喜嫂子,马上要当母亲了,将来自然有人上香……”
一听这话,高氏面上抽了几抽,笑着:“弟妹真是善解人意,本来呢!我想为你请个宫里嬷嬷,教几招留住男子的招术,没曾想到弟妹不领情。算了,好自为之吧!丹露苑的子嗣问题解决了,婆母马上就会想到竹韵苑的,弟妹可要担心点。不然,到最后妾室没挡住,自己倒先下了堂……”
“妾室?大嫂说的是谁?”舒眉故作不解,朝她问道,“相公倒是跟我提过兰姑娘,只是听说大伯不许,你该不会指的真是她吧?”
旁边的吕若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突然,窗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不也不许她进门?别以为爷不知道!把那套欲擒故纵的招术收起来,爷不会再上当了……”
舒眉倏然一惊,当即回嘴道:“谁说妾身不许了,之前我就说过,不干净的人,我懒得搭理!爷爱纳多少,只管纳进来,谁稀罕啊……大嫂今日在这儿要做证!”
没想到她当着大嫂的面都敢这样说,齐峻不由一惊,让他更为诧异的是,兰妹妹竟然也在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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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狭路相逢
刚进竹韵苑时,齐峻见到丫鬟婆子们都守在庭院里头。她们一个个面容严肃,目不斜视,比之前那批人规矩多了,他心里忍不住暗赞一声,正在拔腿进去,就见大丫鬟柳黄,端着一碗汤药,从小厨房那边走了过来。
一问才得知,自他离开那个早晨,妻子就得了伤风。听说在院子养了足足半月之久,心下不免有些愧疚,正要进去抚慰几句,就听得里面提到纳妾之事。
齐峻如今听不得“纳妾”二字。
从圆房的那天夜里到现在,足足有四个多月,吕若兰身份早就恢复了,大哥那儿还不肯松口,害得他如今出门,有意无意都避着吕家人,更加不敢去见兰妹妹。
此刻听到舒眉旧话重提,心底的郁气如同煮沸的蒸汽一般,被捂在壶盖下头,正巧没地方发泄!他也不等门口的丫鬟进去通报,一抬脚直接就冲了进去。
齐峻径直走到妻子跟前,猛狠地盯着她不眨眼,一脸羞恼逼问道:“你说谁不干净?有胆把话再重复一遍?!”
竟然不顾有外人在场,端出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舒眉微愣过后,心里开始暗暗着急,正在琢磨着该怎样把话儿给圆回来,不让他有机会当场发作。没曾料到,旁边的吕若兰却先发作了。
只见她捂着脸,在屋里独自抽泣起来:“……妾身原先没打算回来的,兰儿知道自己流放过。肯定会遭人嫌弃。只不过,爹爹无辜被陷害,为人子女的,自当伺候在他老人家近旁。四嫂的意思兰儿明白了,我再也不会踏入齐府半步了,省得污了贵府的门庭。”说着,她站起身来。抬腿就朝门口方向冲去……
高氏见状,假意来挡。心里却暗暗叫好:这小蹄子反应越发伶俐了,机会把握得恰恰好!
在表妹说这番时。她在旁边一直留意齐峻的神情。当听到吕姨父被人陷害时,小叔脸上闪过一抹晦涩的痛色,高氏心里立马有了几分笃定。
只见她拽住表妹的衣襟。做出一副把她劝回来的样子。还当着齐峻两口子的面,开始训斥吕若兰:“在表姐心目中,你是最洁身自好最坚强的姑娘,谁敢嫌弃你不干净?可恨那些用污浊手段害人的,老天总会有眼将来收拾他们的……”说着,她若有所指地,朝床榻那边扫了一眼。
舒眉一脸莫名其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暗指齐峻的风流,用了“不干净”一词,就这样被吕若兰曲解利用了?即兴又演了出贞洁烈女的戏码?!
原打算揭穿她们的。反倒被人又利用了。她心里那个悔恨啊!
齐峻跟随大嫂的目光,朝妻子这边也望了过来。顷刻间他眼里升起一种情绪,是舒眉无比熟悉——就是她当初刚醒时,头次见到自己相公时,收到的那种眼神。夹杂着嫌恶和愤恨。
这目光把舒眉彻底刺激到了,刚想出言解释一番,就瞥见高氏跟吕若兰在偷递眼色。
霎时间,舒眉感到仿佛有盆冰水,从她顶上倾洒下来,让她头部冷到了脚底板。心里顿时澄明一片——是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都会被人当作狡辩。不若将此事冷一冷!
嫌弃她不干净怎么了?一个未嫁之女,跟娶过亲的男子整日里勾勾搭搭,装哪门子贞洁烈女?
想到这时,舒眉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只见她捧着脑袋呻吟出声。旁边雨润见了,连忙奔到她榻前,关切地问道:“小姐,什么了?是不是您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舒眉停下来扫了一眼屋内众人,蹙着眉头说道:“只恨我这身子骨还没好全,不然,定会帮大嫂替她表妹张罗一场春宴,为吕姑娘好生证明一番清白,让她早日寻到如意郎君才是……”
吕若兰一怔,当即反应过来:这又是把她往外推了?她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拿幽怨地眼神朝齐峻望去。
齐峻被这目光激得心头一凛,向着妻子就质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肯让她进门?还拉大嫂来作证。话音刚落又反悔了?!若是真心诚意的,你就跟我到大哥跟前,把话说清再来!看是谁不肯让我碰,又不是我不愿圆房生子!说过的话总得拿出行动,来证明你的诚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