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羞涩地垂下头,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嘴上谦逊地回道:“担不起齐伯伯的夸赞,小女言行无状失礼了。有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嫌疑。”
齐国公哈哈大笑,向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你小小年纪,有这般见识已是不错,以后千万别被俗人俗事捆住了手脚……”
舒眉不由一怔,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齐国公不以为意,又问道:“你可知晓,老夫让人把你叫来,所为何事?”
舒眉不敢造次,抬眸仰望着他:“小女愿听其详!”
“听屹儿提起,你要跟婳儿去怀柔礼佛。临行前还找他借了书籍?”
舒眉顿住了,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件小事都能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
若是肯定,对方肯定要追问缘由;若是否认,这将来一段日子不在府中,势必还是会引起他的注意。
舒眉不知是该点头承认,还是要摇头否认。
好似洞悉了她的心思,齐敬煦安慰她道:“你不要自责,这府里的魑魅魍魉,从来就没停止过。弟妹已经派人将香药的事,告诉老夫和屹儿了。而且屹儿查出了那抱狗丫鬟的来历,不是受萧少当家所托。是有人唆使她做了一场戏,让你受委屈了。”
舒眉顿时惊呆了,正欲再问问清楚,齐国公又出声了:“不过,现在情形有些复杂。你还是跟着婳儿到怀柔先避一段时日,省得又连累了你。”
这话把舒眉绕得云里雾里,她正要相询,门外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父亲,孩儿可以进来吗?”
啜了一口书案上的浓茶,齐国公嘱咐道:“进来吧!”
舒眉见状,起身就要离去。国公爷抬起手来,示意她稍安勿躁。
没一会儿,书房的门帘被掀开,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人舒眉曾远远地打过照面,正是宁国公世子——齐屹。
他长得眉目清朗,神色间有着年轻将军的刚毅。眼角眉梢透出一股铁血的气质,肤色较之他弟弟齐峻,要深沉得多。近乎麦色光泽加重了军人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有着世家公子严谨的风范。还有种超出他这年纪的沉稳。
他一走进来,舒眉就起身向他行了礼。
齐世子虚扶了一把,扭过头来向他父亲行礼,问道:“爹爹叫孩儿来,可是有什么嘱咐?”
“喏,你文家妹妹要陪婳儿礼佛。你送她们到怀柔去吧!记住,在她们住的庄子周围,好生布防,可不能再让意外发生了。”
齐屹心头一凛,脸上现出几分讪然。
从国公爷的书房退出来时,舒眉被后面的齐屹出声叫住了:“文家妹妹请留步。”
舒眉跟雨润停了下来,转过身后,带着疑惑问道:“世子爷可是叫小女?”
齐屹点了点头,出声说道:“不错,听说你在寻一些书,我那儿有间书房,你跟三妹抽空一起去找找,不知哪些是你们想看的。”
舒眉听闻后大喜,向他行礼致谢道:“多谢世子爷!”
齐屹眉头一挑,嘱咐道:“你跟三妹一样,叫我作大哥吧?!”
“是,谢齐大哥借书。”
齐屹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被他的表情感染,舒眉回赠一个灿烂的笑脸。齐屹唇边的表情顿时凝住了。他跟舒眉道别后,就匆匆离去了。
留下一脸怔忡的小姑娘,留在原地发呆。
回到荷风苑,舒眉心里无比畅快。心里石头终于落了地,同时她心里又生出许多新的疑惑。
既然知道是有人栽赃,国公爷为何不盘查下去,而是任由她们避出去。
对方就这么令人束手无策?
世子爷最后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临出发前,齐淑婳果然和舒眉,被人请到世子爷的书房,去挑选她们爱看的书。只是,齐屹再没有出现过。
舒眉颇有些失望,她本来想好好向他道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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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路途遇阻
清晨伊始,宁国府门前聚了一大帮人,静候在几辆豪华的青幔马车周围。舒眉和齐淑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车厢。
队伍行得很慢,车轮压在石板马路上,咯吱咯吱作响。自从上次敬香回来后,舒眉就再也没出过府门。对外面的街市,难免有几分好奇。齐淑婳体谅表妹初来乍到的心情,带着她透过车帘的缝隙,一同朝外观望。一边看景还一边替她解说。
大街上有不少马辆和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都是商铺,稍微高一点的建筑,不是酒楼就是牌坊。走在街上的行人,衣着大多光鲜整洁,神情悦然。跟舒眉在岭南和进京城沿途,所见到的城镇景象很不一样。
果然是京都的天子脚下,达官巨富众多,跟南边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望着窗外的风景,舒眉有些怔忡。突然,马车来了个颠簸,接着就嘎然停止了。
一个没留神,舒眉跟表姐撞到了一起。
齐淑婳眉头紧拧,扶起表妹后,转身朝着车厢外质问道:“怎么回事儿?遇到了什么?怎地说停就停了。”
旁边跟车的仆从们,上来凑到跟前答道:“启禀三小姐,前面出现一伙人,在当街聚众斗殴。把人家水果摊子都给砸了,橙子、梨果滚了一地。人群也围上了一圈,咱府里的护卫,都上前去交涉了。”
齐淑婳跟舒眉对视一眼,惊讶地问道:“世子爷可是也过去了?”
那名仆从朗声答道:“世子爷早就上前去了,想来要等一会儿才能通过……”
齐三姑娘点了点头,就不再追问下去。扭头跟表妹聊起闲话。前几天,大伯父把舒眉叫进书房,齐淑婳心里一直好奇,趁着等车的机会,她正好跟舒眉问起当时的情形。
“……就考了你对茶叶的见识?”答案让齐淑婳颇感意外,她不可置信地望向表妹。
舒眉犹豫了半晌,才又将那些传闻,还有送宠狗来婢女,其中的圈套一一讲述给她听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会这么巧呢!那位什么萧少帮主的,想来也不会那么没分寸。萍水相逢就送礼物上门,你还是寄居在别人家里。即便是江湖人士,也不会那么轻率。”齐淑婳恍然大悟,庆幸地不住地点头。
见提到这话题,舒眉不失时机向她打探起齐府的情况。
“本不该由我一外人打听的。可齐伯伯的语气中,对舒儿颇为关怀。我也想尽尽心意,少给齐府添些麻烦。不知姐姐能否将婕妤娘娘,还有我祖父当年的事,讲与妹妹知晓。”她目光灼灼,望着对方的眸子里,满是渴求的诚挚,让齐淑婳心头不由一凛。
齐淑婳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出其中原委:“我原也不知长辈之间的恩怨纠葛。不过,这些年多少听说了一些。倒是可将大哥的事,说与你听听。毕竟这次事情,跟他们大房多少有些关联。”
于是,齐淑婳将高氏嫁进齐府的怪事,一一说与了表妹听,也算给她这无辜受害者一个交待。
“大嫂的娘家,你是知道的。如今在这朝中,能号令群臣的,只有高太尉和霍首辅。偏偏他们两家斗得厉害,虽说一家是文臣,一个乃武将。可双方的势力,差不多势均力敌。霍首辅那边,也纠集了几家武将。咱们府里世代勋贵,祖祖辈辈一直没掺和这些事。自从跟高家结亲后,两位伯父和爹爹在朝中日子不好过了……”
“原本不该站队的。偏偏八年前,一封圣旨赐婚,将大嫂跟大哥凑成一对。”齐淑婳长长叹了口气。
“那我堂姐呢?”舒眉不禁问道,从施嬷嬷的话语中,抓住的只言片语,她可以断定这事关键还在堂姐身上。
“不知是何原因,她送进宫里没多久,皇上就给齐高两家赐婚了。要说那些陈年旧事,也没啥出奇的地方。只是大哥唯一的孩子,在三岁时一场变故中没了,后来丹露苑就一直没子嗣出世。”对表妹无辜卷入其中,齐淑婳心里十分愧疚,也不再避讳她了,将这些府中这些辛秘,说与了她听。
“什么缘故没的?”
“好像是大哥跟大嫂发生争执,那孩子误闯了进去,被重物砸着了。”
“啊?!”舒眉大为失色,口中喃喃道,“怎会这样?”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后来形如陌路,前几天发生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姐姐也不知,怎么会把你也扯进去的?!”
舒眉心里隐约有几分明白了,就如同施嬷嬷讲述的那样,是跟她堂姐有关了。
看到表妹神情不属,齐淑婳安慰她道:“你也不要难过,这件事说起来吧,你是遭了池鱼之灾。换了另外一人,恐怕也是这待遇。这些年来,大嫂只对她娘家姐妹亲热,五妹也是两年前,吕家姑娘常到府里玩耍,才跟她熟络起来。”
“吕家姐姐?”舒眉回过神来,失声问道。
“嗯,她父亲前年才调回京城来,之前在榆林地区当一名州官。听说她的母亲,是太尉夫人的庶妹,未出阁前在娘家并不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