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放下来,往门外走去。
佐久间笑了笑,擦过言桑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厅,言桑猛的转身冲出去挡在两人面前,大声问道:“他们当你是什么人了?!”
大厅外存衣服的仆欧有些惊诧。
“深炭灰色双排扣大衣。”楚望无比冷静的对仆欧说。仆欧更惊诧于她的冷静,同时也被她这种冷静安抚了,转头去从柜子里取出大衣袋交还给她。
她取出衣服,披在身上以后,微微仰起头,对他说:“那么你说,我与她们又有什么区别?”
他愣在哪里。
她已经跟在日本军官身后下楼了。
——
弥雅面色尚还算镇定的拉着脸色苍白的真真上了楼,找到蒋先生时,弥雅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扯住蒋先生的袖子问道:“我哥呢!我哥去哪里了?!”
蒋先生盯着她眼睛看了会儿。
“楚望给佐久间带走……带去马场了。”真真虽脸色苍白,却无比镇静的替她说了。
“少校刚他叫走了。”蒋先生将她的手从袖口握在手中,沉思片刻,立马叫身边人去请黄先生。随后拉着弥雅的手,叫真真一道跟随在黄先生身后下楼去。
一辆福特正好开出来,佐久间刚替她拉开车门,便听见黄先生在身后喊了一声:“三小姐,请留步。”
楚望头发在脸颊上,本有点凄厉的美感,给她一笑,化解了。她理了理头发,停下脚步:“黄先生。”
佐久间见黄先生走过来,也改换一口不大标准的中文,恭恭敬敬道:“黄先生好。”
黄先生略一点头,谁也没理。走上前来,啪的一声,一只硕大的金刚石镯子扣在了楚望胳膊上。除了蒋先生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连带佐久间也略挑了挑眉,盯着那几乎要粗过她胳膊的镯子。
楚望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去推辞或是接受,蒋先生先开口道:“黄先生给你的,便是一片心意。你就收下。”
“嗳。”她点头,“谢过黄先生。”
佐久间也笑着用怪异的中文说道:“黄先生放心。怎么将林小姐带去,就怎么将她带回来。”
黄先生微笑点点头。
佐久间作了个请的姿势,将她请上车去。
车门关上,她转头往车窗外看去。所有人都在,除了言桑与谢择益。
佐久间端坐她身旁,笑着哈了口气,“你朋友可真多啊。不像我,我都没什么朋友。”
她抚弄了一下胳膊上沉甸甸的镯子,问道,“你们打算对她们做什么。”
佐久间脸色一沉,又笑道:“马场赛马是我在上海唯一喜欢的游戏,既然我诚心请你来,就是想真诚的与林小姐交个朋友。我说了不会将你怎么样,就绝不会伤害你。”
“那她们呢?”
“就看你打算怎么陪我玩开心了。租界里时常会有一些,为了地位想要搏一搏的女人,为这纸醉金迷愿意出卖自己。这种女人,跳舞场上跳个三场,立马就能分出来。尚还矜持着的,带去马场玩一两场,就差不多可以了。”佐久间嘿嘿笑道,“不过今天这两个女人可不大一样。你知道哪里不一样吗?”
她将佐久间看着。
“你看看你的眼睛,”佐久间似笑非笑,“连赔笑讨好时,都带着这样一副与你一模一样的英雄赴死,慷慨就义。”
她恨得咬牙切齿。
“当然,开个玩笑罢了。我很喜欢你的眼睛,今天看到她们,恰好使我想到了你。我很喜欢你,林小姐,自然我也喜欢她们。”
车在曹麻跑马场门外停下来。佐久间讲完便推开车门出去,嘴里念叨着:“我来看一看我的五号唷。”他微笑着跨出去几步,这才猛地回过神,折回来时笑嘻嘻的替她拉开车门:“原谅我,我怎么将你给忘了呢?”
她避得离他远远的,走下车去。凉风呼呼刮来,她将袖口揣在口袋里,摸了摸。
曹麻迎了出来,满脸赔笑的操着一口洋泾浜英文,将他两往里面请:“佐久间大人,另两位大人可已经先进去了。”
佐久间侧了侧身,将视线让给楚望:“我这一位美人儿也没那么好请的。”
曹麻打量她一眼,弯着腰躬下身去:“当然,当然。”
曹麻在前头引路,她手揣在兜里,跟在他后头走进屋子。一个简陋穿堂里摆着炉子,一个柜台后面挂着红黑相间的十来个牌子,上面刻着数字。
佐久间往柜台上推了一把现大洋。
曹麻眉开眼笑道:“老规矩?”
佐久间吊儿郎当的歪在柜台上,“女士优先。让女士先挑。”
她盯着曹麻。
曹麻立马会意解释道:“这位女士,今晚我们这里还有十三匹马,名字就是上头挂的这些牌子上头的二四五七九十的数字。新手手气好,您给先生挑一个,让他赚个满盘包场。”
佐久间道:“曹,你可看好了,我这是押几匹的钱。”
曹麻抬眉看了一眼,立马笑道:“两匹,两匹。”
佐久间朝她笑道:“挑吧,输了算我,赢了归你。”
她盯着他问:“为什么是两匹?”
“赌一赌手气喽,”佐久间视线压得极低,“让我看看我们女科学家的手气够不够好。”
“我只信数据,不赌手气。”
“工作之余,娱乐一下嘛。”佐久间笑道。
她抬头看了佐久间一眼,“草菅人命。我不赌。”
掉头要走,她听见佐久间的声音在说:“现在是落在我的手里。要是送到南京去,你知道她们会受到什么对待吗?”
她脚步顿了顿。
佐久间又说:“我们的谢军官,他的上司应该已经在,就那个走失男孩的事和他谈心了吧?一场赛马两小时,够不够你好好想想?”
她咬咬牙,调转回头问:“她们人在哪里?”
佐久间笑道:“非要去看一看吗?”看她神情,笑了,“曹麻,带路。”
曹麻应了一声,带着两人沿着露天看台走到隔间阴面长廊。小溪回廊,竹影摇曳;穿行过去,是一圈马厩。一个高处小窗正对着两间屋子,每间里头都站着一个女士。透过小窗看不特别清晰,只能觉察到她们是以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站在那里,仿佛脖子给用什么东西拎起来了。
其中一间,一间到品蓝色旗袍上的小银寿字的花儿,她整个一抖,转过脸来问曹麻:“你这里是马场?”
曹麻看了一眼佐久间,恭恭敬敬的笑道:“马场里怎么会没几个驯马的屋子。刚送来的野马儿,若是不折磨得乖了,怎么肯跑?”
佐久间呵呵笑道:“人体力可比马差多了。”
曹麻笑道:“所以驯马不能靠体力,得折磨神经,形、色、声的恐吓,饥饿、干渴、鞭打,灌药……”想了想,又一揖,“少佐大人比我懂。”
“我哪里比你懂了?”佐久间笑道:“你这儿的马几乎和神经错乱没什么区别。所以白人的那些马场我可都不去,只来你这里。你这里的马最有趣。”
她觉得胃以上悬空了一大截,整个人都是飘的,声音也有些虚浮的问:“怎么赌?”
佐久间这才想起她,回过头来说:“这样吧。你选两只,我选一只。”他点了点两个屋子,“你的马若是快过我的马,我就放她们出来。怎么样?”
她盯着他问曹麻:“曹先生,数字再报一次。”
“二四五七九十十三十五十七二十二十一二十三二十四。”
她想了想,说,“十,十七。”
曹麻点点头,“嗳。少佐大人呢?”
“老规矩。”
“好嘞,五号是吧。”
两人在高处与旁人隔开的看台上坐下。这里有最好的视野,可以看到所有观众席与马迎面冲来时的姿势。十三匹马从赛道冲出来时,佐久间眼睛都开始发亮,极为舒服的叹了口气:“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年,做什么都丧失乐趣。如果说还剩下什么,那就只有赛马。”
他想起了他们不孕不育的伟大天皇,还有他未过门的,听说后来成为了生物学家的妻子。她投身科学,与天皇一起研究出试管婴儿,为他贡献出自己的卵子。为此她与他的家族都因此蒙荫。后来那个男孩夭折了,他举家上下都为此恸哭三日。他想起的母亲叫他在授衔仪式上为那两个月的胚胎,在上千士兵面前,对天皇表示遗憾与歉疚。他照做了。他被自己及家人对天皇的绝对忠心感动到痛哭流涕。
他年纪太轻,已经见过太多血。参军时说誓死效忠天皇陛下,陛下叫他杀人他便杀人,将军说杀人能升衔,他下刀下比狗娘养的都快。手上命太多,许多鲜活的颜色渐渐开始刺激不了他的感官,杀戮渐渐无法带给他快感;偏偏中国人要么越来越温顺,你拔出刀他立马跪下去,你脱了裤子她立马攀上来;要么太脆,你刚将他俘虏起来,立马咬舌自尽。他军衔已经不能升太快或太慢。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成为什么,生活也渐渐失去盼头。他开着试着刺激自己,性,虐杀,奸尸……什么都尝试过,什么都索然寡味。
他来了曹麻这里一次,那天他这里新来一批出生的马崽,都是野马。他将它们眼睛蒙起来,在他们耳边放尖锐的刮擦声,给它们灌春药后捆起来,当着它们的面虐杀它们的不中用了的同伴,剥皮扔进油锅里;他饿他们三天,饱他们三天,疯狂的用鞭子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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