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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 (唯刀百辟)


  她咦了一声,“这么晚来?会是什么。”
  谢择益盯着她看,不说话。
  她也盯着谢择益,有些担忧。
  隔了好一会儿,谢择益才轻声说道:“自己下去吧,没事的。”
  看着谢择益的神情,突然莫名就安心下来。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等等,”他寻出一支烛台,用火机点亮递给她,“需要我的话,再揿铃叫我。”
  “嗯。”
  秉着烛恍恍惚惚下了楼,满头满脑都是谢择益看见小孩子时了然于心的神情。为什么他会知道?他与救下来的纺纱厂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她隔着大衣袋摸了摸枪。
  他在盘算些什么?
  下了楼来,黑洞洞的大堂里,只有门口门房玻璃罩的小天地里点着烛。她走近前去问:“请问找我的人在哪里?”
  门房朝电梯一侧努努嘴。
  她举着烛台走近前去。电梯一侧有一面全身镜,昏暗烛光下,镜子里头她的身影似乎正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她本该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线裙,毛线裙外是深玫瑰红细呢大衣,灰色丝袜下套着一双棕色圆头系带小皮鞋;
  她最近两年抽了些个头,从十三岁时将将一米五的个头,足长了十余公分。
  但却没有镜子里的影子那么高。
  走近一些,才发现那个影子不是在镜子里,而是立在镜子外头;远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故而着一件长过膝盖的深灰色大衣也十分顺眼;即便在昏暗灯光下,镜子外头那人皮肤也极为细腻,眼睛也是明亮的,直跟着烛光摇曳,仿佛眼睛里也落了点烛影星斑。
  一见她走近,那人眼睛便微微眯起来,笑意渐浓。


第96章 〇二〇 夜十二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他手比在下嘴唇的高度上, 两手比划一段距离, 笑着说:“长高许多了。”
  又躬身来端详她,突然凑近, 她睫毛颤了颤, 倒也淡定的由着他看;只不过将烛台拿远了些,免得烧着他头发。
  “变了好多。”过了好半晌, 突然下了结论。不知是看到她的脸, 还是看到她有点淡漠的眼神,“有些不大认得出了。”
  “也两年了。你却没怎么变。”
  “你都不看我,怎么知道我没变?”
  她将烛台举高, 在他脸前晃了晃,说:“现在看了, 确实没变。”
  言桑笑了, 伸手想捏捏她的鼻子。她察觉到那个动作,动作敏捷的后退一步。
  他手僵在半空。瞥到那门房在暗处好奇的打量,像只老鼠似的, 小小的眼睛在亮。
  他只好泄气的笑了笑,将手背在身后。
  “怎么这么晚来了?”
  “一到码头上便想先来找你,突然出了点意外,所以这时候才来。”
  “怎么过来的?”
  他又笑了, “还能怎么过来?走过来的。”
  “……太晚了。这里是法律当摆设的上海,不是重人情的牛津。”
  他眯着眼睛看她:“你怎么知道牛津人情味重?”
  “……”她沉默一阵,才发觉自己失言,“书上看来的。”
  “为什么人专诚研究的牛津么?”眼神渐渐眯出笑意。
  她叹口气, “斯伯父不让你来找我的,对吧?”
  “当初叫我娶你的也是他。”
  “他有他的为难处,你得多体谅些。若是让他知道你不顾安危的半夜偷跑出来,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是我莽撞了。我这就回去,不叫你为难。”
  见他似乎还想说什么,顿了顿,她又说:“谢先生也许也要走了。我叫他送你。”
  他顺着黑暗台阶往上一看,一愣,说道:“他……他与你住一起?”
  她答道:“他在租界做巡警,我孤身一人在上海,姑母叫他多照料着我。”
  他点点头,“嗯。”
  “多少人因男女之间稍多一点接触,便凭借自己肮脏想象,添油加醋妄加猜疑误解。”
  他突然慌了一下:“我并没有。我始终相信你。只要你解释了,无条件信任。”
  “我不是在说你,”她看了一眼旁边面红耳赤的门房,又说:“可是如果是我在撒谎呢?你了解我么。”
  “你是我生命里极重要的人。父亲,弟弟,生母……甚至我父亲说,日后成家,你于我而言是要重于他的。没有什么更加重要了。”他急于剖白,有些慌张,“你明白么?”
  “你将我看得这样重要,但倘若我不值得呢?我不理解你,伤你,污名在外使你难堪,枉顾你的信任;一再一再做触犯你底线的事,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你要将我怎么办?”
  他有些无措,“我应该接受的不就是你的全部吗?”
  她说:“可是我是谁?假如当初没有婚约在,我与你再好不过是稍有一点交情在的世家兄妹,甚至一辈子各自婚姻嫁娶,说不上几句话。这两年我们之间的交集,无非就是几封书信罢了。世上有那么多与你交情更甚的人,我凭什么值得你托付全部信任?”
  “可是……”他有些难以相信,“你就是你啊,十五岁起,我就知道要与我携手一生的人。”
  “你了解我么?假如我真的如旁人所说与别的人有什么不清不白的事,但我此刻欺骗你。你要怎么自处?”讲到激动处,她整个人嘴唇都有些发干。抿了抿,她说,“斯先生,请再好好想一想。”
  见他沉默的立在那里,她又说,“请回吧。”
  他愣愣点点头,有些失魂落魄的掉头要走。
  看到那个背影,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两步上前叫住他,“斯先生。”
  他回头来盯着她。
  话到嘴边,她只能说,“今天太晚了。改天白天若你再来,请一定到楼上坐一坐。”
  他勉强笑了笑,点点头,掉头便走。
  她盯着那个背影远远看了好久。
  他没变,仍旧是那个少年,丝毫不曾更改。
  可是在她眼里,却将他一生阅尽。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认定一人至死不改的;无数人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不被理解的,孤独的,求人理解的;失意的落魄的,颠沛的痴狂的;哭泣的狂笑的……
  在西伯利亚的漫漫雪夜里终于卧轨自杀的。
  陨落的。
  而今他仍在笑,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都还来得及。
  ——
  秉烛往楼上去,穿堂风本就有些大,烛台突然的灭了。立在二楼却已能感受到点灯光,往上一望,三楼有人敞开大门,里头洋油灯光敞了出来,从高处流淌了下来;就这么爬着台阶倒也不吃力。
  近了三层,竟是谢择益立在门外,手里执着支洋油灯。
  她说:“多谢你。”
  谢择益却说:“没事,原是因我一人呆着时易怕黑多一些,也不是专诚为你。”
  虽是为她开脱,这么一讲,进了屋后,她反倒更愧疚了。屋里一应拾掇得赶紧整洁,和他走时没多大区别。
  原以为谢择益会随意问两句楼下的事,没想他一句也没多嘴。等她进了屋去,合拢门便要离开。她却下意识伸手去挡门,两人一内一外,隔着一条容一人通过的门缝,都愣住了。
  谢择益道:“怎么?”
  为什么你人这么好?
  她其实很想问一问,但又觉得像是年轻女孩子仗着有一点姿色就沾沾自喜似的。他对她似乎是有点好感的,能感觉到;也许也是因为葛太太托付过,格外留心了些,但有一点好太过了。
  无功不受禄。这样受着,总不太踏实。
  能回报什么呢?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一边想着,隔着门缝,就这么目光游离的停在谢择益脸上。
  里头有光,他手里也有支洋油灯。她仰着脑袋,眼里影影瞳瞳的将他映了出来,眼神又有些失焦。若不是一早知道她时常不知为什么事就走了神,便也要以为是在向他索吻一般。
  他强忍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拳头死死抵着门框。
  脸上仍旧淡淡笑道:“还有一条,想听吗?”
  “什么?”眼睛又亮了些。
  “怕你。”
  她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他似乎在变着法子骂她是狗,瞬间隔着门缝要一脚踹出去。哪知谢择益眼疾手快,飞也似的将门合拢。她一脚踢门上,砰的一声,痛得整个人弯下腰去。
  隔着门也能听到谢择益在外头笑。
  笑了会儿,似乎心里过意不去,小声问:“疼么?”
  她气得不行:“你试试?”
  那头又笑了一声。旋即叩响门,说,“记得将门窗锁好。”
  她应了声,“知道了。”
  她又在门口等了阵,外头却没动静了。
  谢择益下楼去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福开森路悠长黑暗的楼道仿佛真的容易让人失去自制力,在看到那个明亮的眼神时,几乎便要克制不住将她从屋里拽出来将她压在门板上吻到喘不过气。
  怎么不怕她?
  在她面前,竟不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个登徒子。
  ——
  虽说请言桑“改日白天再来”,她也没什么机会能白天呆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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