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思勰顿了顿,只是说道:“太子仁德,人心所向,堪为仁君。”
“仁君。”皇帝不屑地笑了,“太平年代就罢了,若是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仁君如何守国?”
“圣人,这话我却另有想法。”容思勰说道,“我曾听过另一个故事,也是关于一位开国皇帝和太子的。这位开国皇帝是军事奇才,白手起家打下天下,他登基后,为了永保江山,设立了一个类似启吾卫一样的机构,用于督查百官,臣子们稍有不对就大肆惩处。他的太子仁慈宽厚,多次劝说父亲宽以御下,为父亲所不满,太子因此郁郁,不久逝世,开国皇帝遂传位于长孙。然而侄幼叔强,叔侄的矛盾最终发展到不可收拾,叔叔带兵攻入京城,侄子下落不明,传国玉玺亦在那场变故中,永远的丢失了。”
皇帝开始不觉得容思勰能说出什么来,可是渐渐的,他也被吸引住。等容思勰说完,皇帝也叹道:“竟然是玉玺丢了。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故事,朕为何不曾听闻过?”
“看了戏折子后,我自己做梦梦到的。”容思勰笑了笑,一语带过朱棣和朱允炆这个尚未发生,但真实存在的故事。
“你说这个故事,又想表达什么?”
“侄子登基后,像父亲一样温和仁义,下令废除刺探情报的特务机构,后来叔叔夺回皇位后,却再度启用,恐怖统治继续。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太子没有死,在这两位仁德君主的统治下,不知故事又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呢。”
皇帝轻轻笑了声,道:“你父亲就是启吾卫的统领,你却说出这种话?”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当着父亲我也会这样说。”容思勰继续道,“叔叔军功赫赫,心性坚韧,亦是一位强君。他登基后不放心原来的刺探机构,于是设了东厂来牵制,再后来,又设了西厂牵制东厂。整个朝堂陷入三个机构的内斗中,直至亡国。开国皇帝督察百官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最终还是不得善终。”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哪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这本就没有办法。没有什么制度是完美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千秋永固。”
“大胆,就冲你这句话,你现在就该人头落地了!”皇帝说道。
容思勰却还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说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既然圣人不爱听,那就算了。”
皇帝却闭了眼,没有说话。良久,皇帝轻声叹道:“你和襄平一模一样,她也是如此,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对朝堂上的事颇有见解,什么都敢说。”
他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土地,可是他连自己最爱的女儿都护不住。然而这是帝王的职责,他必须要把江山,交到合适的人手中。
容思勰并不是随口说这个故事玩,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替四皇子再出一份力。四皇子与当初的朱标,何其之像。而且她说的故事,在她看来是真的,但是在皇帝听来却是胡编乱造、大逆不道,如果坐在容思勰眼前的不是一个末途帝王,容思勰也不会说这些话。
她等了许久,皇帝没说话,她也不说。
阳光照入殿内,袅袅的香烟在阳光中轻轻地飘着,皇帝的话也像这轻烟一般,低不可闻,倏然而逝。
皇帝在问:“四郎他,还活着吗?”
容思勰突然感到心堵,相比于帝王,这句话,更像是一个父亲问出来的。
可是容思勰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沉默。
但这已经够了,皇帝看出了答案,缓缓笑了。
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啊,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轮回。他当年争夺帝位时,也曾无所不用极其,等到了他的儿子,依然还是如此。
皇帝的笑声弱下去,他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了几声,放下帕子后,上面已经染满了鲜血。皇帝却对此浑不在意,只是说道:“既然你说仁君方可治国,那就证明给朕看。”
容思勰愣了一下,心中既惊又疑,皇帝想做什么?
“无诏围京是造反,四郎就算带了人,没有诏书,恐怕也不好带入京城里来。”皇帝从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柄诏书,递给容思勰,“把诏书送到四郎手上。既然他要争,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给他一个光明正大和老大争夺高下的机会。”
容思勰双手接过诏书,还要再问,就发现皇帝已经晕过去了。
她轻轻展开,发现明黄的布帛上,写着“朕自感时日不久,特命四皇子容颢泽率军入京,镇守京师,以备不测”的字样。
她愣怔了片刻,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皇帝晕过去了,她成了皇帝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而且现在手里还拿着一柄起兵诏书。
这哪里是诏书,分明是催命符!
容思勰心里警铃大作,她连忙把诏书塞到袖子里藏好。她看了看昏迷的皇帝,又看了看警卫森严的殿门,第一次感到这样头痛。
大皇子已经把控了宫门,现在只许进不许出,而且紫宸殿外不知藏着多少眼线,只要一开殿门,她少不了要和这些人解释皇帝为什么会晕倒,她能洗脱自己都算幸运,又要如何从门卫重重的宫阙里逃出去,将这份烫手的诏书交到四皇子手中。
容思勰站在原地,脑子中飞速思考脱身的计策。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静谧的宫殿,突然说道:“虽然不知该怎样称呼您,但是启吾卫的人称呼我父亲为统领,想必您的称谓也差不多,我暂且叫您一声统领。”
宫殿里只有香炉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上升,除了轻微的火花爆烈声,再无其他声响。
容思勰却对着一片寂静,继续说道:“统领刚才也听到了,这是圣人的命令。四皇子不能没有发兵诏书,请统领,立刻送我出宫!”
良久无声,就在容思勰以为自己赌错了的时候,一个暗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容思勰心中一喜,道了声谢,就连忙朝暗门走去。
伪装成书架的暗门缓缓合上,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容思勰听到大殿里有人高喊:“圣人昏迷了,快传太医!”
.
瑞王府里,大皇子和众多幕僚正在激烈地争讨。
今夜就是他们起事的时机。
成败在此一举,大皇子不敢怠慢,谨慎地和手下敲定每一步安排。
这时,一个亲卫步履匆匆地跑过来,抱拳说道:“殿下,四皇子带着大军,围到长安城外了!”
大皇子倏地起身,目光阴鸷地扫过堂中的每一个人。
“他怎么会知道今日是我起事的时间。你们中有人,泄露计划!”
其他人也都露出错愕的神色,连忙站起身说道:“殿下,不是我……”
每个人都在努力洗脱自己的嫌疑,刚才还肃穆紧张的议事厅立刻变得嘈杂。
“够了!”大皇子高声喊道,“现在争论这些有什么用,我绝不会放过胆敢背叛我的人,叛徒是谁我自有主张,当务之急,是解决已到城下的老四!”
“无诏调兵,还胆敢围困京师,这是造反啊!”一个幕僚说道,“殿下,这可是我们彻底打垮四皇子的大好时机!”
“我自然知道。”大皇子起身朝外走去,“来人,通知车骑军和骠骑军,随我出城围剿叛贼!”
大皇子往外走,其他人也跟在大皇子身边,一个个接领任务。大皇子将军中的人都打发走后,突然想起已经禁严的宫城。
“宫里怎么样了?”
“探子回报,圣人刚刚晕倒了,现在太医正在救治。”
“怎么会晕倒?”大皇子直觉不对劲,追问道,“最后一个见到圣人的人是谁?”
“是和光郡主。”
大皇子眉头立刻拧起来:“怎么会是她?她人呢!”
负责宫廷的几个幕僚相互看了看,都露出惊愕的神色:“殿下,不好,和光她没有出来!我们的人冲进紫宸殿时,圣人已经晕了,并没有见到和光郡主!”
“不对劲,她绝对有问题。”大皇子掷地有声地说道,“立刻派人去抓她,宫里宫外都加派人手,见着人不必抓活的,当场格杀!”
“是!”旁边人高声应道。
“冯弈城,你带人去宫外堵她,祁校尉,你带上银枭卫的人手,去宫里找她,暗道和明路都不要放过,我要让她插翅难逃。”
冯弈城兴奋地抱拳领命,当年容思勰一箭射穿他的马腿,导致他去牢里遭了许多罪,到现在他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长安城里,这份仇,冯弈城早就想和容思勰讨回来了。
没想到,容思勰也有落回他手里的时候,他一定要亲手抓住容思勰,以报当年之辱!
大皇子还在嘱托一些细节,萧谨言带着面具,不言不语地站在大皇子身侧。
他突然发难,一柄小巧细长的袖刀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手中,以肉眼不及的速度刺向大皇子。
大皇子见机极快,迅速格挡,但萧谨言的攻势也紧跟着变幻,反手一挑刺向大皇子的左腹。
大皇子左腹被划伤,鲜血立刻渗出,他捂住伤口,阴沉沉地看向萧谨言:“他不是祁英,抓住他!”
这一番变故发生在转瞬间,冯弈城都来不及反应,大皇子就被刺伤了。被大皇子这样一喝,冯弈城也回过神来,反手抽出刀就朝萧谨言看来:“原来你就是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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