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夫人明白这是皇后暗指杨妃得宠的事,这可不是她能置喙的。忙笑着打岔:“能常来坤宁宫沾沾您的福气,那是寻常人几世也难修得的福气,哪里来得冷清一说?只是最近娘娘需要休养,大家不敢打扰而已。我本也是不敢来的,只是家中这事,非得请娘娘出手不可,这才厚颜来打扰您的。”
皇后最喜欢管闲事,这也是她为何被三公主李环牵连的原因。见狄夫人如此说,大度的挥挥手:“何来什么扰不扰的,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就是了!”皇后心中也很好奇,狄大将军和狄少华不在府里,她家里又没有什么宠妾灭妻之事,究竟是何事让她来求自己的呢?
狄夫人先叹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思忖了好久才开口:“娘娘您是知道的,少华那孩子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对他的一片苦心,唯有天日可表!他如今年龄也大了,我就琢磨着给他一门好亲事,先成家,再立业,这才是正途!”
皇后点头称是,她也觉得唯有寻一门贤妻,才能管好丈夫,让他们心无旁骛,专心仕途。
狄夫人看看皇后脸色,才继续说:“那太子太保高家嫡长女素有贤名,与少华甚是相配。我就与那高夫人提了此事,她也十分看好少华这孩子。少华是狄家长子,他的婚事当然不能就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做主,还得老爷回长安了再定。只是我刚刚跟老爷写信说了此事,不晓得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少华那孩子竟然来跟我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让我莫插手他的婚事!”
“哦”,皇后从榻上坐起身来,她也对狄少华与高小姐议亲十分满意。高小姐之父是太子太保,若是与狄大将军结为姻亲,无疑太子又多了一份助力,皇后蹙眉道:“难道狄少卿竟然与人私定终身?不知是哪家女儿,这样没有规矩?”
狄夫人见皇后已然动怒,心中暗喜,马上接茬:“那一家高门贵女会如此没有规矩?就是那个大理寺的女医,常小溪,听说这女孩出身寒素,父母早亡,身世不清就不说她了。坊间又传言她与几个高官不清不楚!这样女子,我怎敢让她进我狄家的门?简直就是有辱斯文,败坏家风。因此我遣人送上拜帖,寻她来说话,希望她知难而退。不料这常小溪狂妄的很,竟然将我派去送信的人给打出了大理寺!”
听到此处,皇后已然怒不可遏,她本来就十分讨厌常小溪,明里暗里是要置常小溪于死地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没有动手,现在听狄夫人这样一说,顿时又想起了那丫头对自己的许多不敬来。当时就一拍案几,怒道:“张鹏,你速去大理寺,将那女医常小溪给我捆过来!”
张鹏正是皇后身边得用的大太监,晓得娘娘是动了真怒,忙答应着张罗人手去了。
这时候坤宁宫门口的侍卫换岗,谁也没有注意,一个年轻的侍卫悄悄的出宫去了。
张鹏是奉了皇后懿旨,自然而然是大张旗鼓的出宫。他还在宫里磨蹭的时候,那换岗的侍卫已然快马进了百骑司。
话说这大唐帝国朝堂之上,包括宫闱之中,就没有沙麒麟不知道的事情。百骑司的兄弟们都晓得自家大人最近有些不开心,仕途顺遂,情场却是不怎么得意。所以那百骑司安插在坤宁宫的钉子,一听说皇后欲对常小溪不利,马上就想到了自家的将军,他郁郁寡欢已经很久了,做兄弟的,怎么也要给他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果然,沙将军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眉梢一挑,先肯定了这侍卫衷心,能干,然后令他往杨妃宫中去传信,就说皇后私自锁拿朝廷命官。至于传信的途径,那自然都是百骑司的熟路子,皇帝的这两个老婆,明争暗斗已久,都恨不得立刻拿住对方的错处,将之置之于死地。离开之时,将军的心腹校尉沙德三,亲热的拍着这侍卫的肩膀,称赞他有眼色,等办完了这趟差,将军必有封赏。
被沙德三一拍,这侍卫浑身骨头都轻了三分,哪里顾得上辛苦,快马加鞭又进了宫。他辗转将这消息传到杨妃那里时,张鹏的仪仗才到了大理寺。
张鹏是太监,这种人任你权势再大,总是见不得光,而且被世人歧视。好不容易这次奉了皇后懿旨出宫,那架子自然是要拿得足足的。
不料大理寺刚出了江洋大盗借假死脱身的事,大理寺卿去了京兆府,刑部这两个地方调集人手,全城搜捕嫌犯。狄少华则去了禁军,协调封锁城门。留在大理寺的只有须发皆白的王寺正,听说宫里来人,忙赶着出来迎接。
张鹏一见是这么个老吏来迎,丝毫显不出自己的威风,还以为是大理寺怠慢他。板着脸并不下马,等到王寺正说清楚原委,这才知道今日是确实摆不得谱了。
只见他不情不愿的下马宣读懿旨,说大理寺医官常小溪有违妇道,皇后命将其锁进宫去问罪。王寺正本来年纪就大,反应不快,他虽觉得皇后这道懿旨十分不妥,常小溪是女人,但是现在是朝廷的医官,用妇道来约束她就不合适。但是他品级不高,反应又慢,张鹏根本视他如无物,只管自带了一群太监去拿人,根本就不听王寺正在一旁辩解。
没有主事的人,结果任由着一群太监直冲入大理寺监狱,真的捆走了常小溪!
张鹏见皇后震怒,直觉常小溪的下场就是个死字,跟她都懒怠多费口舌说什么,只一句皇后娘娘要见你,常小溪连个说话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小太监们就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捆翻了她。旋即,常小溪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被这伙太监塞到了马车一角,随着车厢颠簸,脑袋被撞得生疼。
张聪看着这一伙阉人扬长而去,跺脚道:“速速去寻范大人,狄大人,就说常医官被皇后派人锁进了宫里!”他还算脑筋清楚,这件事情,明摆着皇后来者不善,如果两位大人赶着进宫面圣,还能救得了常医官,若是慢了一步,就怕常医官被皇后害了性命。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分头去寻两位大人来救急,只是不知道常医官到底能不能捱到那个时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命悬一线
蜀王李恪正在杨妃宫中,他容貌娟丽,三分像皇帝,七分像杨妃。杨妃的年纪比皇后小些,虽然也是年近四旬的人了,但是天生丽质,容颜娇憨,依然像个二八少女。
杨妃身边的大太监叫做白杨,这个名字跟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黄柳是一个风格的。事实上也都是皇帝给起的,单从这名字来看,似乎杨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更重一些。
白杨神叨叨的说完了皇后的最新命令,杨妃嗤笑道:“下懿旨去锁拿朝廷命官吗?她可是失心疯了不成?那医官品级再小,可是事关朝廷的体统。”
李恪眼波微转:“我听说这个女医官医术很好,看皇后的样子是要害她性命。母妃何不出手救她一救?”
杨妃咯咯娇笑:“正是被她打杀了才好,后宫不得干政,她却出手打杀了朝廷命官,到时候她这个皇后也就做到头了!我就是要等一等的。”
李恪摇头:“她擅自捉拿朝廷医官,此举已失帝心。父皇是个惜才之人,母妃若是救下这个常医官,父皇心中会更加看重母妃的。”
杨妃转念一想,觉得李恪说得很有道理,皇后家世显赫,她娘家一日不倒,她这个皇后的地位就不会动摇!如今她自作孽,自己就要与她对着干,这件事情,皇帝定是站在自己这边,气气那个贱人也好!
既然拿定了这个主意,杨妃转向白杨:“你也有些日子没有见着黄柳了吧,今天何不去走动走动?皇帝天天忙于政务,自己的官员被人锁拿了都不知道,要趁尚未酿成大祸知会于他。”
白杨会意,忙忙出宫去了。
这边杨妃带着李恪,施施然的往坤宁宫而去。
沙麒麟只是好色,并不是没有脑子,否则他就当不上这个百骑司大统领,只能去干一干御前侍卫统领了。沙麒麟当然不会只动用杨妃这条线,得到消息后,他又派人往相熟的御史处传信,言明皇后干政,请御史觐见皇帝组织此事。皇后温婉端丽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阴狠毒辣的心,为了保险起见,沙麒麟思忖片刻,就令沙德三备马,他要进宫。
除了跟着皇帝征战的那些年,自家将军一般都是隐藏在人后的,这一次居然亲自去面圣了!沙德三心里寻思着,这个小医官,沙将军若是得了手,那还不得宠上天去?
沙麒麟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常小溪救下来,他不缺这一个女人,但是若看着是这个柔弱又好强的女孩子被皇后所害,他这一生都会内疚的。内疚的杀伤力胜于任何刀斧,从战场上走过来的沙麒麟深知这一点,所以当年他拼着军功不要,也要落实战死同袍的抚恤。
只说倒霉的常小溪,因为拒了狄夫人一张无理的帖子,就招来了这番祸事,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唐代这些贵夫人们,无所事事,将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拿捏别人上。
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脑袋被撞了几个大包,总算是进宫被架下了马车。从宫门口到坤宁宫这一段路,常小溪不能再坐车,张聪此刻才意识到皇后令自己拿人的举动太招摇。但是骑虎难下,他就算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先为常小溪解开脚上的绳索,只缚住她的双手,这才往坤宁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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