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有小厮打来热水,帮着老丐洗脸梳头,然后方医生来请他用餐。早晨吃的是白米粥白面馍,还有鸡蛋和小菜,老丐十分感动,吃了两个白馍,暗道有个儿子也是不错的。
饭后老乞丐有些肚子痛,方医生紧张道:“父亲近来流落街头,身体受损,儿子领您去看看医生吧。”
老乞丐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喝些热水就好。”
方医生不依,定要带他去看医生,老乞丐拗不过方医生,这才跟他出门。
方医生去的正是惠民署下属的一家医院。赵富花母女按照约定,早就等在医院门口,看到方医生和老乞丐,马上亲热的打招呼。
方医生忙介绍道:“父亲,这是姨母和表妹。”
老乞丐生怕认错了人,丢了饭碗,忙亲热的叫妹妹。几人装模作样的寒暄一阵,方医生才说道老乞肚子疼,因此来这里求医。
赵李氏忙道:“姐夫,咱们这上了年纪的人,可不能耽搁了病情,咱们快进去看病要紧!”
几人挑了一个年轻眼生的医生,进去给老乞丐看病。那老乞丐平素饥一顿饱一顿,突然吃得太多,所以肚痛。不过方医生拿定了主意要算计他,就算老乞不犯病,方医生也会给他下毒。
那个年轻的医生,诊了一会脉,只道是消化不良,开了个方子让他们去抓药。方医生狡猾,见那房子上都是些温补药物,不好做手脚,又道:“医生,我父亲年老,经常腿痛,麻烦您给看看!”
年轻医生又诊一回脉,开了方子,几人这才离去。老乞丐犹在云里梦里,只觉得自己从此就要过上神仙般的日子,欣喜不已,哪知自己死期将近。
是夜,方医生调换了老乞丐的药物,哄骗着他喝下去,不过半夜,那老乞丐就暴毙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赵氏母女来到了方医生家,见他已经得手,三人一起换上孝服,又雇了几个闲汉,将做过手脚的药渣包上,直奔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门口,那些闲汉将死人放到了医院的大厅之中,就与赵氏母女一起嚎哭起来,直呼庸医杀人。
主持这家医院日常工作的是一个参加过远征的老军医,他在军营的时间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讹人碰瓷的事情,一下子愣住,经旁人提醒才命人赶紧去惠民署求援。
今天常小溪去了羽林军,为那里的将士看诊,只有舒秋在惠民署坐镇。听说出了这种事,舒秋马上带着人赶过来。
他一看这闹事的三个人里面,自己就认识两个,知道这一定是来找茬的,心里有了数,舒秋也不慌乱,一面让人去京兆府报官,一面叫来了大量人员,将这三人控制住,又把死人抬到外面。
惠民署的杂役,都跟着李青城查处假药,平素也算是练过的,对付这三人绰绰有余。将人都清了出去,舒秋就在医院坐下,等着京兆府来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京兆府的差官就赶到了。这些人与舒秋都是旧相识,先进来与他打过招呼,这才抖开铁链去外面拿人。
方医生大喊道:“我们是死者家属,差大爷,你们抓错了人!”
差官笑道:“我们接到惠民署报案,说有人在医院闹事,你先跟我们走一遭,如果是冤枉的,也请到京兆府分辨清楚!”他嘴上说得客气,手底下不由分说将铁链给这三人带上。
身上被沉重的铁链束缚,这三个骗子气焰也没有那么嚣张了。
到了京兆府,马伟良却不忙着审案,舒秋现在是五品官员,虽然没有马伟良品级高,但在朝廷中也算是中层官员。马伟良命人给舒秋设座,又寒暄一阵,这才开始审案。
方医生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忙开口道:“大人,我要状告惠民署庸医杀人,草菅人命。”
马伟良诧异道:“怎地是你告状?报官的不是舒大人吗?”
赵李氏抢着答道:“青天大老爷,你要看清楚,死者是我姐夫,我们是苦主,难道不能告状吗?”
马伟良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先说,本官会秉公处理。”
赵李氏道:“大人,我姐夫昨天有一点肚子痛,就去惠民署医院看诊,结果吃了那医生开的药,当天夜里就死了。我们拿了剩下的药渣验看,发现其中竟然有剧毒的斑蝥。因此我们要状告惠民署售卖假药,草菅人命!”
马伟良将惊堂木一拍:“将药方还有药渣拿上来!”
经过验看,药方中有一味制斑蝥,而方医生等人提供的药渣里面,则是普通斑蝥,毒性很强。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斑蝥到底是不是医院给赵李氏抓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真相大白
如果医院的药房之中只有制斑蝥,那么方医生的控诉也不攻自破,可惜斑蝥与制斑蝥都是药房的常用药,每家医馆都有。方医生行医多年,早就将这其中关窍摸清楚了。他目光闪烁,盯着马伟良,显然是胸有成竹。
马伟良似乎没有感觉到方医生的目光,他还在继续追问:“堂下何人,你先报上名来,再说明与死者的关系。”
赵李氏是吃过苦头的,她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回答道:“民妇赵李氏,死者钱良,是我姐夫。”
旁边的书吏运笔如飞,早就将这话记下,马伟良继续问道:“赵李氏,你姐姐在何处居住?你姐夫钱良有在何处?”
方医生忍不住打断马伟良的问话:“大人,你不审案,只管问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
赵李氏和赵富花同情的看了一眼方医生,他尚且不察,还雄赳赳的看着马伟良。果然马伟良脸色一沉,刚才爱民如子的温和表情不见了,他低喝一声:“大胆,竟然咆哮公堂,打断本官问案,掌嘴二十。”
方医生不过就是说了句话而已,平时马伟良也没有这么大的派头,只是他与舒秋还有惠民署由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加上方医生赵李氏都在京兆府过过堂,他知道这些人都是骗子。
马伟良因此偏向惠民署,方医生一言不慎,就挨了二十个嘴巴子,那些狱卒打男人,丝毫没有心理负担,足足抽掉了他的两颗大牙。
方医生被打得脸颊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种情形,赵李氏母女瑟缩起来,觉得那一百两银子不好挣。
马伟良这才看向赵李氏,她忙回答道:“我姐姐已经过世,姐夫就住在西门昌马胡同。”这个地址,其实是方医生的一处产业,他心思周密,早就与赵李氏对好了口供。
马伟良这才转向方医生:“你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方医生忍着痛道:“死者是我的邻居,他死之后,赵李氏请我帮忙验看药渣,我看出其中使用了一味斑蝥,用法不对,而且是剧毒,这才与他们一起出首。”他在京兆府留有案底,京兆府对于他家中的情况清楚得很,因此不敢再冒认。
马伟良点头道:“你倒是好心!”他转向舒秋:“舒大人,请你将昨天为死者开方子的医生带上来。”
那个医生早就来了,一直候在堂下,此刻忙上前见礼。
马伟良示意他为自己折辩。那医生拿出自己开具的方子,原来这种药方一式两份,一份抓药的时候交给药方,另外一份患者留底。
医生折辩道:“那死者钱良,说每天腿痛得受不了,我才给他开了斑蝥,可是这个斑蝥是让他泡酒外搓的,并不是内服药。”他说着呈上了手中的药方。
马伟良仔细查看,药方上只写着斑蝥二两,并没有写用法,马伟良追问道:“这方子上并没有写明用法啊!”
医生挠了挠头道:“用法是我口述给病人的,当时他们都答应了,谁知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舒秋在一旁听得明白,现在医生就是如此开方,因为很多患者并不识字,所以医生口述药材的炮制方法。事关自己的身体健康,几乎没有人会弄错医生的医嘱,除非早就心存恶念。
显然方医生行医多年,知道这个漏洞,如果让惠民署的医生这样在堂上折辩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转机,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揭穿死者的真正身份。
这时在公堂之上,却没有办法向马伟良传递消息,舒秋不敢打断马伟良审案,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马伟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思忖了一会,将惊堂木用力一拍:“此案有诸多疑点,将堂下诸人全部收监,本官要核查证据,明天再审!“
方医生已经被打肿了脸,不敢吭声,赵富花小心翼翼的问道:“大老爷,我们是来告状的,为何也要收押?”
马伟良冷笑一声:“你们欺本官无知么?你们抬着死人在医院整整闹了半天,惠民署早就来报官说你们捣乱。这件事有凭有据,无需辩驳!”
那些差役哪里容得犯人与老爷打嘴仗,迅速拖起方医生一行人就往监狱走去。
舒秋这才走到那医生身边:“你先委屈一下,我在外面运作,会尽快找到证据救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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