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任长宁没有再拒绝宋清峻,否则他今夜可能真的会睡不着的。
心里是暖暖的,有这样的哥哥,她就算是再冒险也是值得的!
到了客栈,任长宁给宋清峻倒了一壶热茶喝了,让他暖和了,才送着他走了。
“小妹,你快回去休息去吧,明天咱们再见!”宋清峻向着任长宁挥了挥手,大步走进了夜色中。
“三哥,你路上小心!”
“嗳!小妹,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看着宋清峻离去的背影,任长宁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成了凝重。
这一夜,对乔羽铠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夜,对她也说,亦是十分重要。
她只是个凡人,她做不到顾忌到每个人,在意的无非是这些亲人而已,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过了今夜,未来要如何走,就会定下来的。
是夜,乔羽铠静静地杵在营帐中,久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这是一年过来,他第一次再次去触碰那一场血色的记忆。
那一天,是父亲乔子仪的生辰,也是义川王夫妇的忌日。
那一天,前半天是热闹的寿宴,后半天却是地狱般的凄惨噩梦。
那一天,石连山的那片梨花林被染成了鲜红的血色,他许多朋友和兵士都死了,漫山遍野的都是尸体,当真是血流成河。
那一天,他亲眼看到义川王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被那些人刺得血肉模糊,亲眼看到义川王妃为了救徐千晟而身中数刀,亲眼看到浑身是血的徐千晟骑马而去,想要摆脱那些屠杀生命的恶魔……
哪怕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是见惯了沙场厮杀的乔羽铠,如今再回想起这些回忆,他还是会忍不住地颤栗。
因为这些人不是沙场上的敌人,而是他的朋友和兵士,他们就和他的亲人一样重要,可是在那一天里,留那么一个个地在他的身旁倒了下去……
那种悲痛和仇恨,几乎都要将乔羽铠摧毁。
那一天下来,活下来的人很少。
除了他们父子,还有杜黛娥和杜成宇父女。
乔羽铠当初有怀疑过杜黛娥父女,可看到杜黛娥在得知徐千晟出事后,哭得几番都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就要死要活地要去地下陪徐千晟,他就将这对父女从怀疑对象中删除了。
当天之后没几天,还没等乔羽铠从悲伤中和震撼中走出来,北咸城的知州大人突然暴毙而亡。
当时,是他亲手查的案子,最后的结果是知州大人是因为突发疾病才猝死的。
是以,他当时就将知州大人从怀疑的对象中划掉了。
如今想想,父亲生辰那天,知州大人早就答应会来参加寿宴,可是在寿宴开始的前几天,他却突然称病,是以最后没能参加寿宴。
知州大人死后,本来跟随他的几个心腹手下都相继离开了北咸城。
当时,乔羽铠以为他们是因为过度悲伤才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如今想想,有两三人却甚至都没有参加知州大人的葬礼就离开了。
如果他们真是对知州大人如此忠心,怎么会不愿意送他最后一程?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可能在知州大人死之前就已经离开了,甚至说是死了。
至于为何死了,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么知州大人的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当时的仵作、那些参与查案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有嫌疑的,他们将他误导到了他们想让他走的路上。
乔羽铠这才反应过来,从当初后,这些人似乎后来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消失在了北咸城中,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绝对并非是意外!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那就是高高在上的明成帝。
只有他才能控制住这么多的人,只有他才能做到不声不响地让这些人消失。
如果这个人是明成帝,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何在不久后,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将西北军区的兵力从十万削减到了五万。
而明成帝将他从少将军提升到将军,只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计谋罢了。
至于他的目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正文 第327章 决定,宝剑出鞘
想到这一点,乔羽铠觉得,以前许多想不通的地方,突然就变得明白了。
如果明成帝真的在意他,为何这一次会对他申请军资的请求不予理睬,反而向自己诉苦?
如果明成帝真的想重用他,为何在这一次齐王造反时,他将其余进京述职的将领都留在了皇城,让他们都帮忙平复叛变,却唯独放弃了他?
明成帝对他说,让他回来北咸城,是要让他守住西北边疆,是为了大局着想。
至于镇压齐王的叛乱,皇城只要调动西北的一部分兵力就行。
可是明成帝这一调,却就又调走了三万兵力,只剩下了两万老弱病残的兵士给他。
明成帝对他这哪里是忌惮,分明就是猜忌和防备,甚至是要置他于死地!
仔细想想,明成帝对他们父子态度的变化,还真的是从石连山事件之后才开始的。
父亲和明成帝从小一起长大,又多次拼死护驾,是以明成帝多年来对父亲十分重用,多次加官进爵,直到大将军之位。
可石连山事件后,父亲因为救义川王而身受重伤,明成帝就以父亲需要养伤为由,将西北军营的事务全部交给了自己。
这看起来是子承父业,事实上何尝不是对父亲的卸权?
他虽然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多年来一直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可比起父亲终究是差了许多,否则西北军区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光景。
明成帝这一步棋真是高明,明明是别有用心却让他感恩戴德,枉他还以为皇恩浩荡,觉得他是遇到了赏识自己的伯乐,谁料到这竟是一场完美的阴谋!
“砰——”乔羽铠一拳砸在了手边的桌子上,坚硬的桌面顿时被砸下去了一个深坑。
他的手指骨节有些泛白,可神情却是不变一分。
明成帝对他们父子到底是忌惮,是怀疑,是怨恨,还是都有之?
他是觉得是他们坏了他残害义川王的计划,还是觉得他们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要除掉他们?
之前,明成帝还会为他的目的裹上一层虚假的外衣,可是现在他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枉自己至今还对他抱有幻想,谁料想他已经在自己的名字上贴上了一个“死”字!
只是,明成帝为何要对义川王下毒手呢?
乔羽铠突然想起了一事,那是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言。
传言当年,先皇早就留下了遗诏,传位的人并非是明成帝徐兴江。
徐兴江是弑父杀弟,毁灭遗诏、伪造假诏,最后才登上了皇位。
当年的事情,到底是如何,乔羽铠不得而知,可是如今再看,这个传言可能并非是空穴来风。
而那个遗诏中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很有可能是义川王徐兴铭。
所以,这些年徐兴铭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杀,每一次都是生死边缘。
难怪齐王会说义川王是被明成帝害死的!
难怪区区一个齐王,就让明成帝阵脚大乱、全城戒备,原来他是怕齐王会将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世。
那时候他就会成为乱臣贼子、不忠不孝、狠毒无情、名不正言不顺的假君王!
庸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庸人还是个小人,更可怕的是这个小人还知道某些阴暗的秘密!
现在回想起这些细节,乔羽铠发现真的如任长宁所说,事情和线索真的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一年,他的脑袋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徐兴江,如果你真的是篡权夺位,如果义川王一家和我的朋友真的死于你手,如果你真的想残害我们父子,如果你真的想牺牲西北的兵士、百姓和土地。那从今天起,你我君臣的情分就彻底断了!从今以后,在我乔羽铠眼里,不会再有明成帝,只有西北这片家乡,只有我的兵士,只有我身后的这些百姓!”
乔羽铠紧紧地攥着拳头,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二天,任长宁是被阿信请到乔羽铠的营帐中的。
再见乔羽铠,任长宁有些诧异,因为他的身上再也没有那种黯然的死寂感觉,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一样锋芒逼人。
“长宁,谢谢你!请容许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乔羽铠见了任长宁,就为她倒上一杯酒。
任长宁才刚接过酒杯,乔羽铠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咕噜——”见此,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将这杯酒尽数饮下。
辛辣的感觉,刺激得任长宁的喉咙十分不舒服,可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长宁,你真是爽快。”乔羽铠将酒杯放下,眼中却满是赞赏。
任长宁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感觉,经过这一夜,乔羽铠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通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