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应声,也不走,杵在旁边一动不动,象是脚下生了根一样。
“小笙——”
苏默觉得奇怪,纳罕地抬起眼,看到站着的人时,原本翘起的嘴角慢慢地抿了起来。
她收了嘴角的笑,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只当身后的人不存在,接着忙手头上的活去了。
少年眼眸低垂,匆匆瞄了眼苏默的脸色,见她面色紧绷,心里不由越发忐忑起来。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笙出去了——”
所以,我就把空碗给送过来了。
其实,是苏笙看他可怜,才好心地把这个活让他给了。
“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会说他的。再急着出去玩,也要先把碗拿过来再去。以后,这样的活就让小笙做吧。你是客人,早晚会走的,没必要让你干什么活。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的话,你就呆在柴房里,最好不要出来了,免得被人看见——”
没等他把话说完,苏默就蹙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语。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低着头,拿着干枯的丝瓜囊在泛着热汽地锅里搅动着,神色专注地象是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少年静静地听了,方才还因她生气而坐安难安的心情如同被甩了一巴掌一样冷寂了下去。
听到一半时,他就白了脸,脸上的紧张和不安如潮水一样地褪去。
半晌之后,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如玉的脸上也因怒气而晕起一层薄红,淡淡的如胭脂一样晕染在白皙的皮肤上,艳若桃李,粉如烟霞.
你是客人,早晚会走的——
这句话回响在他的脑海,如轰鸣一样,连绵不绝。
这些天相处融洽,他以为,她多少会对他有一丝留恋和不舍,不会再轻易赶他走。
亲耳听到这些话,他才知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从头到尾,留恋和不舍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而她从来没有改变过想赶他走的想法。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已经无心去听了,心里烦躁得如同住进了一只饿了好几天的老虎,四处冲撞着想要紧紧地抓住什么。
他撩起眼皮,扬声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过客,早晚要走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赖在你家里不走!我现在就进柴房里呆着,没事不出来,绝不给你惹麻烦!”
话音刚落,他就转过身,踩着重重地步子,大步流星地出了厨房,往柴房去了,连背影都透了一种大爷我很生气的愤愤感。
苏默停了手上的活计,瞟了眼他的背影,心烦意乱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头怔忡了片刻,重新定了定心神,把心里的那点微妙的不舍撇去,这才继续手头的活计。
让他走,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听吴大娘说,隔壁的周家村也被那些身穿黑衣的杀手和官府的官差们搜过了。
那些人找不到人,必不会轻易罢休,一定会再次展开地毯式的搜索的。
把傻小子留在家里,就等于藏了颗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爆炸,她和小笙必定会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苏默的眼神不再犹豫。
正文 第196章 见之绕路
第196章 见之绕路
苏默失足落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
吴大娘和沈茹梅陆陆续续地都过来看了她,并没有顾忌她是扫把星,沾上谁,谁家就倒霉的传闻,让苏默很是感动。
送走了两个人之后,苏默去河边提了几桶水回来,准备烧一锅热火,把堆满了一盆的衣服给洗了。
出了院门后,苏默明显感觉到了村里气氛的异常。
路人碰上几个安宁村人,远远地看到她,都绕路走了。
“哟,扫把星活了!命可真大!”
“活了?!真可惜,咋没淹死!村里也能少了个祸害!”
“周婆子说的话,那能有假?!她就是扫把星,跑不了了!昨儿个,钱秋枝家的鸡十来只老母鸡不是都死了吗?就是因为扫把星去过她家!”
“这扫把星的威力挺大的呀!可得离她远着点,省得晦气沾到身上了!”
——
临走时,还怕苏默听不见似的,难听话说得又响又亮,斜着飞过来的眼神,鄙夷中带着深深的嫌恶之感。
苏默停下脚步,冷着脸把这些难听话听了个完全。
“胡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呢?大点声,也让我来听听。”
倏地,她脸上的坚冰一扫,如变戏法一样地绽开一抹笑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弯着眼睛,假装真的没有听清楚一样,乐呵呵地向那群说小话的妇人们走去。
胡嫂子闻言一惊,吓得一边狂摆着手一边向后退了几步,那模样如避蛇蝎一样:“呀呀呀,说话归说话,你人可别过来!你可是扫把星,谁沾上谁家就要倒大霉!”
刘春花在旁边看热闹,看到苏默往胡嫂子那边一走,胡嫂子那个胆小鬼骇得脸色发白,不由拍着大腿,兴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哎妈,胡二妹,丢死你个仙人喽!不就一个小丫头片子,瞧把你给吓得,两腿都软了吧?”
黄美华和周婆子合起来的搞了这一出,别人不明白,她刘春花心里可是门儿清!
她本就与黄美华交好,两个人经常来回串门,道个东家长,西家短。
黄美华一早就告诉她说,要整治苏默那个小丫头。
前两天,黄美华更是得意地告诉她,苏大夫人赏了不少钱。
前脚,苏家那个人人都举着大拇指称赞贤良的苏大夫人赏了黄美华不少银钱,后脚,黄美华就撺掇着周婆子来了那么一出,要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捅破天,她刘春花也不信。
哼,这苏默扫把星的传闻,多半就是黄美华放出来的饵。
所以,苏默拢着个袖子,揣着着木桶往聊小话的这群妇人方向一走,别人都如胡嫂子一样,一脸晦气地散了个干净,只有刘春花全然没当一回事地还站在原地。
苏默见状,眉头一挑,弯着眼睛凑到刘春花跟前:“春花婶,她们都跑了,你怎地没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刘春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人,怕啥子?”
刘春花插着腰,霸气地吊着三角眼,一脸光明磊落的样子。
苏默闻言冷笑,心道全村最不老实的人可不就是你喽,你和黄美华合起伙来讹我钱的事,我可没忘呢!
刘春花和黄美华向来蛇鼠不分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故作亲密地搭到刘春花肩膀上:“是呀,春华婶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晦气——”
刘春花神色微僵,她虽不信苏默是扫把星的传言,但被苏默搭着肩膀,到底心里不舒坦。
她强笑着说:“那是。我刘春花什么都不怕。那个,苏默,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话间,她抖落苏默的手,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苏默不禁摇头失笑。
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怕的。
跑出老远,确定苏默不会追上来了,刘春花这才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家里走去。
呀呀呸!被扫把星近身搭了肩膀,可真够晦气的!
黄美华拢着手,躲在暗处,把这一幕看得分明。
她眉头微挑,面色阴沉地看着苏默往河边走的背影,低声啐道:“我呸!小丫头,先让你高兴两天,以后有你哭的。看老娘不整治得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可!”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借机谨慎地向左右张望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找准刘春花家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去。
刘春花回到家,刚坐到凳子上,屁股还没有坐热,手上的鞋底也才刚扎了两根,就见院门传来一声轻响,随之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越走越近。
“谁呀?”
她表情随意地喊了一声,只是走个过场,象例行公事的询问一般,手上的鞋底没有放下,手里拈着针,也犹自如蝴蝶穿花一样忙个不停。
乡野人家就是这样,有个院门,通常都不会锁的,跟没有也差不多。
乡里乡亲的,都住得很近,妇女和孩子们都爱串个门,聊个闲话什么的。
为了方便进出,院门几乎没有随手上锁的习惯,听到有人进了院,主人家只需坐在屋里问上一声,来人自会应答。
那人进了院之后,听到主人的声音,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踮着脚,透过窗子向里屋望了一眼,见刘春花并没有出来探看的打算,就蹑手蹑脚地跑到牲口圈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快速往食槽里一撒。
刘春花坐了一会儿,既没有听到来人应答,也没有见来人推门而屋,倒是听见了关在牲口圈里的鸭子呱呱一通乱叫,心里起了疑惑。
她刚想站起来,出去看看,来人是谁,就听到院门又是轻轻一响,那人竟是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