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子像秦宁心,咧咧的,没有太多心机,打小娇生惯养,从不知人间忧愁,本来他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整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玩,根本不会注意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到底跟楚瘸子天天捣鼓些什么。
正因为如此,楚夫宴和她做的所有事,他根本就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顾倾城看着他惊愕莫名的脸,犹豫着要不要把所有的真相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姐姐,你说话啊!”顾云城得不到回应,愈发着急,“你告诉我,我刚刚听到的话,根本就是个狗奴才在胡扯!你根本就是说的气话,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顾奉之才是我爹!呜,我爹那么疼我,他带着我习武,教我骑马,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孩子?我要不是他的儿子,祖母又怎么会那样疼我?”
顾倾城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她突然像看到了希望。
“你当然是他的孩子!”她急急道,“那狗奴才只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挑拨离间!云城,现在谣言满天飞,连祖母也都相信了,待会儿若她过来,你一定要好好求求她,让她不要相信那些鬼话!”
“原来是这样!”顾云城用力点头,“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求她的!祖母一向是最疼我的!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听信外人传言!”
“好!”顾倾城紧紧抓住他的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顾倾城浑身急颤,面色如土。
“我去开门!”顾云城起身。
然而不待他走过去,门已被顾徐氏一脚重重踹开。
一阵冷厉阴寒的风随之突袭而来。
顾云城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祖母!”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祖母?”顾徐氏低头看他,眸中满是羞愤仇恨。
“谁是你的祖母?”她抬脚用力一踹,顾云城被她踹倒在地。
“孽种!”顾徐氏看看他,又看看顾倾城,嘶声咒骂:“该死的孽种!”
“祖母,我们不是孽种!不是!”顾云城连滚带爬过来,再次抱住了她的腿,声泪俱下,“祖母你不要听信小人谣言!”
“小人?”顾徐氏仰天大笑,“你可知你说的这个小人,就是你的母亲?是她亲口承认,你们……全是她和那楚贼的孽种!”
“楚夫宴?”顾云城又被刺激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奋力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可能是那死瘸子的儿子?祖母,我不是啊!我跟他半点也不相像!祖母您不是说我长得跟爹爹小时十分相像吗?我怎么可能是那王八蛋的儿子?不是!我不是!”
他这番哭叫,绝对是肺腑之言,他素来不喜欢楚夫宴,每次见到他都要取笑一番,私下里更给他取了无数外号,什么死瘸子无常鬼之类的,每每惹得楚夫宴恼火万分,他却以之为乐。
这样事,顾徐氏都是知道的。
可知道又如何?
他再嫌恶楚夫宴,再喜欢顾奉之,都不能改变他是一个孽种的事实!
“滚!”恼羞怨怼的顾徐氏,心中一团恶气没法发泄,见他死抱大腿不放,遂发了狠,对着他又撕又打又踹。
第78章痛哭流涕
她虽上了年纪,到底年轻时是从过军的,力气比起寻常老妪,要大上许多,如此虐打之下,顾云城很快便口鼻流血,惨不忍睹。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不肯放手,嘴里哭叫:“祖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可就算打死孙儿,孙儿也绝不是那死瘸子的孩子!”
“你滚!”顾徐氏已得确证,自然不会信他的这些说词,但却也看出来,不管楚夫宴和顾倾城做了什么,顾云城确实是不知情的。
顾徐氏一阵暴打,累得气喘吁吁,见顾云城满头是血,满脸是泪,心内也觉凄惨,眼前一阵眩晕,踉跄了几步,向后倒去。
这一下事发突然,顾九包书琴等人虽然一直在旁静候,却奈何相距较远,根本来不及去扶,眼见得顾徐氏就要摔倒,而她的身后,就是一阶阶石头台阶,这要摔下去,她那把老骨头,还真怕是要摔散了。
危急时刻,一直跪伏于的顾云城飞身扑出,他来不及扶住顾徐氏,便以身体相挡,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扛住了顾徐氏倒塌下来的身躯。
顾徐氏身材高大,这一倒之力不小,而台阶又那么硬,顾云城被砸得一声闷哼,口鼻溢血,竟然晕厥过去。
顾徐氏只觉自己倒在一堆软绵绵的物体上,却未觉得半点疼痛,扭头一看,竟然是一直挨她揍的顾云城以身相护,这一下,万般滋味齐聚心头,她悲呼一声:“云城啊!”
顾九在旁看着,也觉眼眶发酸。
都说生的不如养的疼,顾云城虽然是楚夫宴的孩子,可这些年,顾徐氏是一点点看着他长大的。
自顾沐霖失踪之后,顾徐氏一直心心念念的再要个孙子,顾云城算是弥补了她这份舔犊之念,她对顾云城这份疼爱,比起对顾倾城,更胜一筹。
她能手脚利落的处理秦宁心,大斧敲骨,眼都不眨,可对着这么一个从小看大的孩子,一时三刻,还真是狠不下这份心!
见顾云城晕厥,她也忘了自己来这宁心院,本身就是来清算的,大呼小叫,让人去请大夫,包书琴忙听命前去,顾九则上前帮忙,把顾云城一起抬到房内的矮塌上躺着。
顾云城被痛醒,睁开血泪模糊的眼,看到顾徐氏,第一句话仍是喃喃重复着:“祖母,我不是那瘸子的,我是我爹的儿子!”
顾徐氏悲从中来,泪落如雨。
大夫很快过来了,给顾云城包扎伤口。
“老韩,他怎么样?”顾徐氏关切问。
“不过是些皮肉之伤!”韩元生回,“孩子身子骨长得快,很快就能恢复了!只所以晕厥,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的!”
顾徐氏松了一口气,看看顾云城,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黯然落泪。
原来这么刚强的老太太,也有如此柔弱感性的时候。
虽然明知她这样的态度,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来说,是种阻碍,但看到这样心软的顾老太太,顾九还是对她生出了好感。
复仇是要复仇的,但冤有头,债有主,不可牵涉无辜,这是顾九的底线。
顾云城在这次事件中,是绝对的无辜者。
他本身也就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可顾倾城,可一点也不无辜。
顾九扭头看向顾倾城。
从始至终,她一直蜷缩在那里,美丽的大眼空洞的睁着,不敢动,也不动挪,别提有多柔弱可怜了。
可顾九却一直记得废园里那个面容扭曲手段狠辣的大小姐。
看来,顾倾城真正得了楚夫宴的真传,在装无辜这方面的技艺,已趋炉火纯青。
然而,不管她装得有多可怜,顾九都不会心慈手软放过她。
那个会让男人假扮女人以猥亵的方式,去试探一个已经惨遭蹂躏的猎物的女人,她心里的毒液,只怕已渗透到五脏六腑。
这种人,只会变得更坏,绝不会变好!
她静立一旁,暗中观察顾倾城。
在她观察顾倾城的时候,顾倾城正偷眼打量顾徐氏,见她对顾云城流露出心疼关切的神情,那双美眸微眨,一抹极难捕捉的得意和庆幸迅速从她的眼底闪过。
顾九敏锐的捕捉到,不由摇头低叹。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拿来利用,这位姐姐,还真是会用人。
顾徐氏这边照顾好顾云城,出得主厅,看到盘缩一隅的顾倾城,那原本痛苦纠结的脸,瞬间变得阴沉狠厉。
她在顾倾城面前坐下来,一言不发,只冷冷的注视着她。
顾倾城在她的目光下颤抖着,蜷缩着,最后,无声跪倒在她面前。
“倾城犯下重罪,但凭老夫人处置,要杀要剐,绝无怨言!”她低声开口。
“为什么?”顾徐氏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句话,“老身待你,只比云城差一点儿,比起那几个庶出的,不知要亲厚多少倍!奉之更不曾打骂责罚于你,该给的礼物从来没缺,该给的赏赐你总是最多!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害他害我顾家?”
“老夫人觉得,以倾城之力,可以害到候爷,害到顾家吗?”顾倾城抬头,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你尽可以把黑锅都扔给你亲爹背!”顾徐氏目光锐利,“但这并不能减免你的罪过!”
“倾城没想免罪!”顾倾城苦笑回,“倾城只是想说,一叶扁舟,大风大浪来了,注定只能随波逐流!自从我知道自己并非顾家之后,而是母亲与楚瘸子所生,我就惶惶不可终日!事情若败露,我必死无疑,我今年才十七岁,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挣扎!除了楚瘸子,我别无选择!”
“你可以选择奉之!”顾徐氏冷哼,“你若选择站在顾家,便算你不是顾家的孩子,老身也绝不会一棍子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