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府这里,于他们来讲,便是龙潭虎穴!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不信邪的心高气傲之辈。
比如,云苍国的皇帝陛下,云安帝。
云安帝今年二十八岁,跟云北冥只差一岁。
按理说,他也是将近而立之年,只是,因为有母亲宠着,外祖父母家的人疼着,不管有什么事,都有母亲和秦家的人帮忙撑腰打理,自打生下来,日子便过得顺风顺水,所以,跟云北冥一比,完全不像是仅相差一岁的人。
他看起来要年轻多了,不论举止,又或是言谈,都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所到之处,前呼后拥,众星捧月,排场十足。
然而这排场摆到冥王府来,本身就是个笑话。
他是一国之主,九五至尊,尊贵无匹,手下的一个臣子的弟弟大婚,哪里用得着他到场?
是以,云北冥也是没有邀他出席的。
但他却偏偏要来!
哪怕秦晚心和秦文才说破了嘴,讲完了所有的规矩,他就是要来瞧一瞧!
“朕就是要好好瞧一瞧,那王府到底是个地儿,让你们说起来都噤若寒蝉一般!”
年轻的帝王,血气方刚,七八岁即位,至今已有二十年。
除了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在朝政大事上,他从来就没有自己做过一回主。
当然,他也懒得去做主。
美人那么多,美酒那么香,皇室后宫之中,有趣的人和事太多,哪一件,都比枯燥的朝政有趣多了。
但这几日,皇帝陛下却委实被气着了。
先是他两个舅舅被处以剐刑。
这两位舅舅素来疼他,美人儿送了一拨又一耿不说,但凡有新奇有趣之事,必要带他出去瞧上一瞧,他瞧着外祖父母哭断了肝肠,心中惨痛万分。
这边心痛未解,又闻母后毁容,听着疼爱自己的母后每日里嚎得像杀猪一般,他简直是火冒三丈。
再不用说,后来听说母亲为了恢复容颜,不得已服用云千澈开出的解药,因此祸乱宫闱,弄得朝堂内外,一片污言秽语横流。
云安帝觉得很丢脸。
继尔,又觉得王府这兄弟俩,实在太过份了!
为人臣子,怎么可以这样?
这还有没有纲常理法?
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他这些年,是不问政事,沉迷吃喝玩乐,可是,他只是懒散罢了,并不是没有能力!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吗?
他今日,便要趁着这机会,好好的给那云千澈和云北冥立个规矩,让他们知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是真龙,逆鳞者,必诛!
云安帝在皇宫内卫及大臣的簇拥之下,坐在龙辇上晃晃悠悠而来,离王府五里地时,便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李荣华前去王府通报。
李荣华还没来得及前去,便被闻讯赶到的秦文才截下了。
“皇上,去不得啊!万万去不得啊!”他跪在龙辇前,阻住去路,“老臣叩请皇上,请皇上回宫去吧!”
云安帝皱皱眉,使了个眼色,命身边的内卫,将秦文才搀扶到一边,不要挡了他的道儿。
秦文才急躁不安,叩头不止:“皇上,不可,不可啊!莫说是一介臣子的弟弟成亲,便算是这臣子,皇上也没有必要前去贺喜!您这是降尊纡贵啊!您可是一国帝君啊!”
“好了!”云安帝烦躁摆手,“这些话,翻来复去的说了那么多遍,有意义吗?能解决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你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就要由朕出马!朕今日,就是要来这王府,给他们立规矩来了!”
“若要立规矩,就要召他们进宫,这才是立规矩的方法啊!”秦文才急得不行,这一个两个的,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他就不该由着秦晚心来,让他把好好一个孩子,宠得什么都不懂,这将来若是他撒手西去,这江山不定是谁的了!
秦老太爷痛定思痛,生怕旁人看出这皇帝的幼稚单纯,遂长跪不起,一定要让云安帝回去,正僵持间,忽听一阵马蹄急响,竟是王府的人闻讯赶来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云千澈和顾九。
紧随其后的,则是冥星和冥雷冥闪两人,几人看到皇辇,远远的便下了马,一路小跑过来,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口中高呼:“恭迎圣上!”
“草民大婚,圣上竟亲自前来贺喜,委实让草民感恩涕零!”云千澈语气恭卑,礼数周到,令云安帝十分满意,也因此,愈发轻敌。
“怎么就你一个?”云安帝左右打量,“云北冥呢?”
“回圣上,时值新年,兄长返乡为祖先上坟祭祀去了!”云北冥跪在地上回。
“那你怎么不回?”云安帝一张嘴就故意找茬,“该祭祀祖先之时,却要迎娶新妇,岂非不孝?”
顾九听得一乐,这位皇帝,倒是个实在人,找茬找得这么明显,果真如冥星所说,一点心机都没有。
就不知,云千澈会怎么把他怼回去。
她侧耳聆听。
就听云千澈那边恭谨回:“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草民与兄长,俱已是而立之年,却不曾娶妻,更不曾生子,兄长自觉无颜面对祖先,故命草民在今日成亲,他回乡祭祖,也算能有个交待!”
第463章一点油水都没有!
顾九听得心中暗笑,这个回复,还真是……合情合理!
云安帝找的第一个茬,就这么被软软的挡了回去,他轻哼一声,目光又落在顾九身上。
“顾九思,你可是顾奉之之女?”
“回圣上,臣女正是!”顾九也是恭恭敬敬的,给足皇帝陛下的面子。
云安帝又轻哼一声,也不知到底在哼什么,他似是想说什么,但考虑了一下,又不说了,只摆摆手,道:“前面带路,摆驾冥王府!”
“皇上!”秦文才膝行数步,直接拦在辇驾之前,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老臣斗胆,请圣上回宫!”
“秦大人,圣上来参加草民的婚礼,令王府蓬荜增辉,秦大人为何非要皇上回去?还用这样……生硬的口气……委实让草民难解……”
他说完看了一眼云安帝,那困惑又怀疑的眼神,立时让云安帝如芒在背。
若是平时,云安帝不会在意秦文才跟他说话的口气是生硬还是和软,他当傀儡皇帝当得快活自在,又打小跟他们亲近,并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可这一次,却是他头一次想做一点正经的事,也是破天荒头一回,想要坚持自已的做法。
他来王府之前,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方才被秦文才一再阻拦,便愈发的不痛快,没想到现在,他都跟王府的人交上了手,秦文才还要阻拦,还用那样的口气,云安帝觉得有点十分气闷。
这一气闷,连带着便又想起平时一些细枝末节来,想一想,自已活到二十七八岁,在位二十年,到头来,却连一点小事也由不得自己作主,他活着的意义何在?
云安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么多,一时间,竟气得面色铁青。
顾九察颜观色,微觉惊讶,忍不住偷偷掠了云千澈一眼。
云千澈正好也朝她看过来,遂冲她挤了挤眼,眉目之间,全是得意和炫耀。
顾九轻叹一声。
这不欺负人家老实本份的孩子嘛!
不过,她倒也没想到,云安帝会是这么单纯好忽悠的孩子,事实上,云千澈在催眠方面的功力,非常一般,他不过就是用了最基本的手法,说了一些挑拨加暗示的话,再加上一点点怀疑的眼神,这孩子竟然就中招了……
顾九在心里,暗暗的为秦晚心掬一把辛酸泪。
她这养孩子的方法,跟顾奉之没什么两样,都是把孩子把死里宠,宠得不谙世事,宠到,蠢。
难怪秦文才宁愿跪断了腿,也要劝他回。
这不回去,可是注定要丢皇家的人啊!
这样单纯的孩子,还敢来闯冥王府这样的鬼府地狱,她只能说,勇气可嘉!
云安帝这会儿,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勇猛前进。
他沉下脸,直接命内卫把他的外祖父抬到一边儿去。
“皇上啊!”
秦文才老泪纵横,捶手顿足。
这皇上外孙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平日里,他们怕他落到云北冥手里,受其掣肘,每次出行,必要命禁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他,生怕他出一点差错。
可现在倒好,他自已硬要往虎口里跳,这不是上赶着给送去给人家作人质吗?
幸好云北冥不在,不然,以他现在的实力,索性来个胁天子以令诸侯,这云苍的万里江山,还有他们秦家人什么事儿?
秦文才这边痛彻心扉,劝不动,只好跟在后面跑。
跑到一半,负责打探消息的心腹秦远哭丧着脸跑过来,附耳一阵低语,秦文才不由汗透衣背。
李豹一行,连王府的院墙都没摸到,便被围歼于王府墙外一里路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