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云北冥轻叹,“本王以前听说梁王自家小儿之事,总觉得他过于心狠苛刻,一个六岁小儿,身娇肉嫩,每每被他训得泪眼汪汪,十分可怜,不过,经由后来一些事,本王又觉得,或许他那样做,才是真的在保护自已的孩子!”
“而像景王,又或者,你父亲,对自已的孩子,那般温柔体贴,却是把他们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
“我也这么觉得!”顾九深以为然,“像我,本就出生在险恶的环境之中,自然要习应对险恶之技,这才是行走人世的根本,否则,温室塌了,我们也就只能一起覆灭,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
“所言,极是!”云北冥难得的对她用力点了点了头,“不过,你的勇气,已经很不错了!放眼云京,可以说,无人能及!”
“王是在夸我吗?”顾九难得被他夸奖一次,有些诚惶诚恐。
“本王从不夸人!”云北冥淡淡摇头,“只是说实情而已!你年方十六,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却仍挣扎到现在,其勇气心智,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个!一个柔弱女子,能坚持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第395章你这叫逃兵,会被打死的!
“王过奖了!”顾九见他神情严肃,并无戏谑嘲讽之意,也不自觉推心置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其实,我真是有点撑不住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失态,在王面前,号啕大哭!”
“其实你不必如此!”云北冥摇头,“你父亲虽是念旧情之人,可是,你与的遭遇,如此凄惨,他自己也是深受其害,脱困之后,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子,都不会再与对方握手言和!”
“我初时也是这么想的!”顾九苦笑,“但今天见到顾徐氏,我突然的,就改变了原来的那种想法!”
“为什么?”云北冥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没有说什么!”顾九摇头,“但她对秦晚心那般看重,我觉得,一定是有原因的!没理由对方那样欺她辱她,她还是矢志不渝,这不符合常理!”
“所以,你是已然想到,那个原因会是什么!”云北冥看着她,“是什么?”
“我……”顾九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不用说了,本王……大概猜到了!”云北冥呵呵笑起来。
“你猜到了什么?”顾九不信他能猜得到,老实说,连她都觉得自己脑洞太大了。
“本王猜到了……当今皇帝的身世!”云北冥利落回。
顾九喉咙里咕噜一声,垂下眼敛,又开始绞自己的手指。
“难怪你会如此绝望难过……”云北冥低声喟叹,“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顾候爷的态度,还真是难说的紧!本王原本以为,他只有一半的可能,与秦晚心同流合污,现在看来,怕是要一多半了!”
顾九听得心里一紧,突然又后悔得要死。
她为什么要把这事儿说给云北冥听?
顾奉之既然曾经是秦晚心的人,自然就跟云北冥是政敌,如今顾奉之还没出来,她就大嘴巴的说出这件事,这岂不是赤裸裸的坑爹吗?
她这样一想,愈发纠结,手一绞再绞,头一垂再垂,都快垂到腿弯里。
“你再绞下去,你那手指就断了!”云北冥看着她乌黑发间可爱的发漩,人又有些晕眩。
“王,我能求您一件事吗?”顾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本王应了!”云北冥回。
“我还没说,你就应了?”顾九呆呆看着他。
“读心之能,不光你有!”云北冥轻哧,“不过,你靠的是技巧,本王却全凭历练!”
“那王倒说说看,我想求您什么?”顾九问。
“如若顾奉之不与秦晚心同流合污,愿意归隐山林,本王定会放他一条生路!绝不为难!”云北冥一字一顿回。
“是了!”顾九点头,“我所求的,就是这件事!”
“还真是心软!”云北冥撇嘴,“本王若是你,绝不善罢干休!血债,必须血偿!”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顾九怅然道,“我心疼我娘亲,可我也心疼我父亲,他们两人,对我一样重要!如今娘亲已逝,逝者长已矣,生者却还是要挣扎着活下去!虽然她的死,始作俑者是秦晚心,但真正的凶手,却是楚夫宴和楚倾城,楚贼已遭千刀万剐,此事便就此作罢,父亲身心备受摧残,我实在是不想再为难他!”
“是啊,你是不想为难他,可是,这并不代表,秦晚心便会洗心革面,不为难你!”云北冥一针见血,“若你父亲知道真相,再次跟秦晚心站在一处,你会忍下耻辱,苟延残喘吗?”
“我……我想我……可以远远的离开……”顾九仰头看着他,认真道:“王,我还能再求您一件事吗?”
“不能!”这回云北冥拒绝得也同样干净利落。
“你都没听我说什么!”顾九咕哝着,“难不成又猜出来了?”
“这没什么难猜的!”云北冥淡淡回,“你别想跟云千澈远避他乡,双宿双飞!”
“还真是会猜!”顾九沮丧反问,“可是为什么不行呢?他在你身边,整日里惹事生非,老要你善后,也挺麻烦的,我把这个麻烦给带走,不是帮你减轻负担吗?”
“本王的负担,本王自已来扛!”云北冥冷冷回,“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负担吧!本王突然觉得,又看错你了!你这样的做法,在战场上,叫逃兵!会被打死的!本王不许你逃!”
“那你要我做什么?”顾九自嘲的笑起来,“我已经把自己的祖母,变成了我的敌人,现在难不成,也把自已的父亲,当成对手吗?”
“若他站在秦晚心那一边,他就是你的敌人!”云北冥道,“你若想立于不败之地,那便只能仰起头,往前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是你父亲又如何?若他不顾你母女的死活,与仇敌为伍,他,就不配成为你的父亲!优柔寡断,只会让你深陷泥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顾九被他这一番话说得触目惊心。
“所以,在权势之中沉浮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她满面悲哀,“秦晚心是这样,徐雅仪是这样,你是这样,我,也要这样吗?”
“你不能把你我和他们混为一谈!”云北冥正色回,“我们和他们,有最根本的区别,那就是,一者向善,一者向恶!他们是欺凌别人的杀人者,而我们,是被欺凌的被杀者!古人云,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
“有仇不报,枉为人……”顾九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人却仍然有些颓废。
“又一个云呆子!”云北冥撇嘴,“罢了!本王也不劝你了!待你见了血,自然便知道怎么做了!至于和云呆子双宿双飞的念头,你就彻底断了吧!”
“那让我帮他治病,总是没有问题吧?”顾九情绪低落。
“那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云北冥回。
顾九面色稍霁:“还好,总算还有点让人高兴的事!”
云北冥轻哧一声,道:“好了,咱们回到正题!好好的说着祭祀的事,让你带歪了!”
第396章活人祭
“明明是你先往我父亲身上聊的嘛!”顾九咕哝一声,“好了,你现在告诉我吧,梁王为什么受排挤,又为什么要带着孩子,远避边城?”
“因为他是皇子!”云北冥回,“而且,是最优秀最聪慧最有号召力的皇子,同时,也是最小的一个皇子!”
“懂了!”顾九点头。
“他后来,成为云苍的王!”云北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啊?”顾九吃了一惊,“他是先帝的父亲?”
“你口中的先帝,就是景王!”
顾九又是一惊。
“孤陋寡闻!”云北冥皱眉。
“确实!”顾九也承认自己见识浅薄,对于身处的世界,她知道的真心不多。
然而,身为一个后来者,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只是获取信息的渠道实在有限罢了。
“亏得有王!”她顺势谄媚了一句,“那这么说,先帝幼时是落入了西楚人之手?”
“遭人构陷!”云北冥回,“虽然梁王为帅,虽然边城是他的势力辖区,奈何总有一些家贼,与外敌勾结,让人防不胜防!景王被西楚人劫持,当时西楚人屡战屡败,恼羞成怒,先是拿景王要挟梁王退兵,梁王不肯,他若退兵,便只有一个死字,他若死,景王同样活不了!”
“是!”顾九唏嘘,“同样都是死,退兵死,那就是叛国之罪,死得耻辱,若是祭祀死,却也全了名节!”
“所以梁王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西楚人恼羞成怒,便在两军对阵的高山之上,用景王来做活人祭!”
“那是……怎么一个祭法?”顾九听得心都悬起来,“定是……十分残忍吧?”
云北冥点头:“那一天,也是这隆冬时节,天气恶劣,风雨大作,到祭祀时,又落起来了雪,寒风凛冽,雨水凝结成冰,又被大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