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沈绾兮抬头看了洛言一眼：“我觉得你在进宫将皇上之前应该先去见见母亲。”
洛言一愣，身子僵了僵，最终对沈绾兮点了点头。
“好。”
洛言母亲坐在院子里已经一下午了，她很久没有独自在院子里坐那么久过了。
赵妈妈来来往往几次，最终还是上前劝道：“夫人，您都坐了一下午了，进去吧，起风了。”
“妈妈，你说，言儿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刚奴婢就去看过了，只是这个时间该是在陪小郡主玩，所以没有过来。”
洛言母亲点了点头，但是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
“妈妈，言儿会不会怪我啊？我瞒着他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是怨我的，他一定会怪我。”
“不会的，不会的，夫人，您莫要多想，世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上世子可是很孝顺您的，这件事儿就算，就算世子知道了他也会理解的。”
赵妈妈是洛言母亲的陪嫁，这些年可是大事小事都是陪着过来的，也是知道这些年自家夫人对世子那可真的是视如己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现在看着她这样也是心疼的。
“是啊，言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这件事儿是件难为他的事儿啊，放在谁身上都是不好受的。”洛言母亲苦笑了一下眼中凝起了晶莹。
“夫人啊，您莫要多想，得当心身子啊，世子他”
“娘。”
略带低沉的男子声音让洛言母亲一愣，她茫然的抬头看了过去。
洛言就站在院门口看着她，眼神十分的复杂，表情也是少有的紧张。
“世子来了，见过世子。”赵妈妈连忙跪下行礼，面上尽是喜悦。
“恩，起来吧，娘，怎么现在还坐在这里？已经起风了，当心身子。”洛言愣了一下之后扯出一抹笑意走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
他母亲愣愣的看着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洛言轻轻的扶了她的胳膊她才有了反应。
“言儿，你，你来了。”她十分激动的看着洛言，一只手抓住了洛言的手。
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洛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恩，我来了，咱们进去吧，外面凉。”
洛言母亲顺从的任由洛言扶了她进去，赵妈妈一看连忙赶了屋子里的丫鬟出去，自己也退了下去，将屋子留给了母子二人。
看到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儿子如今还站在她面前，还愿意叫她一声娘她真的是百感交集。
“言儿啊，娘以为，以为你知道了就不会就会怨娘呢。”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洛言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您不要多想，我怎么会怨您呢，您是我娘，我怨谁也不会怨您。”
“言儿，你真的，你真的愿意当我是你娘？”洛言母亲眼眶里的晶莹更甚。
洛言重重的点头，也红了眼眶，但是他却强硬的扯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语气出来：“那是自然，您是我娘，以前是，以后也是，怎么，您还嫌弃我了不成？”
“不，不，娘高兴，娘高兴，娘怎么会嫌弃你呢。”
一边说她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连忙用手擦了擦。
洛言认真的看着她：“娘，您一定不要多想，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您儿子，您也都是我娘，兮儿说了，那些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我觉得挺对的，您说好吗？”
“哎，好，好，你们说的对，过去的都让它过去，让她过去。”
她了解洛言的秉性，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毕竟这么大的事，就算再了解她也担心，害怕失去这个真心相待的儿子，可是如今看来她的担心真的多余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父子谈话
皇宫。
皇上的寝宫一反常态的清净，院子里的御侍下人全都不在，只余下高公公在门外候着。
洛言走进院子看着亮着灯的屋子顿住了步子，看着窗户上映着的熟悉身影洛言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尊重了十几年的长辈，叫了十几年的皇伯伯，如今竟然突然变成了父亲，这样戏剧性的变化还真的是让他不习惯。
“世子，您来了。”高公公看到了发愣的洛言连忙打了招呼。
洛言对他点了点头抬步走到了门口。
“您进去吧，皇上在里面等您。”
洛言没有说话，仍然站在那里低着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里面的人，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像在这样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等了许久，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言儿，进来吧。”
洛言怔了一下，微微闭了闭眼睛，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样，走进了屋子。
皇上看着进来的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书。
“来坐吧。”
洛言僵硬着身子在离皇上很远的椅子上坐下，表情十分的凝重。
皇上轻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洛言竟然在那一声轻笑中听出了一丝丝失落，一丝丝凄凉，他不由觉得心中一紧。
“我倒还是希望你跟以前一样跳脱，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皇上的语气略含无奈。
洛言垂着眸子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我以为你该喜欢现在这副客气的模样。”
皇上倒茶的手一顿，随即眼中划过一抹了然：“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你也没打算瞒着我，从你给柠柠赐名封郡主的时候你就在计划着要将这一切引出来，不是吗？”洛言的声音很平静。
“你知道我这些年最欣赏你那一点儿吗？”皇上抬眼看着洛言。
洛言没有回答，皇上倒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这些年我最欣赏的就是你对所有事情的通透，对这一切的了然，然而身上却带着那种你娘身上的果断，那是我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既然你知道我够果断，也就该知道在哪些事情上我会果断。”洛言依然低着头没有去看皇上。
皇上垂了一下眼帘：“有些事情你才是最合适的。”
“可是我并不喜欢。”
“生在皇家无所谓喜不喜欢。”
“我没有出生在皇家。”
洛言猛的抬起头看向了皇上，眼神里的镇定和坚持震得皇上一愣。
“我没有出生在皇家，你该知道的。”
皇上慢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半晌他才放下杯子：“你在怪我？”
洛言摇摇头：“我没有怪任何人，包括在知道一切始末的时候我也没有怪过任何人，谁都会有自己的无奈，九五之尊也一样，我反而庆幸有人用牺牲，有人用编制的谎言让我平安长大，起码没有让我从一开始就背负那些我不喜欢的。”
皇上终于迎上了洛言的目光，父子二人对视的这一瞬皇上竟然生出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许久，他终于收起视线，起身走向了桌案，桌案上依旧摆着沈绾兮看到的那副画。
皇上目光眷恋的落在画上，他缓缓的伸出手覆上了女子的脸庞，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深爱的人就在眼前一样。
“宁儿，你看到没有，我们的儿子跟你很像。”
洛言低下头不再去看皇上，仿佛可以逃避一般，他不想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言儿，这些年我看着你在我眼前，我总觉得像是你娘还在我身边一样，就算你没有办法叫我父皇，可是你却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跟我说跟我笑，这就让我很满足了。
我能给你尊贵的身份，给你无上的荣宠，可是我总觉得不够，好像还欠你些什么一样，所以，我才想将我认为很重要的东西给你，这样，起码像是在弥补”
听着皇上絮絮叨叨的声音洛言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需要你弥补什么，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皇上苦笑一声，竟也摇了摇头：“言儿，你想不想听听我和你娘的故事？”
洛言没有说话，听或者不听，其实是一样的吧，既是陈年往事他已经做好了让它过去的准备，可是若能听一听倒是也没什么影响的。
皇上并不在意洛言的情绪，视线依然落在画上的女子，眼神飘出了很远缓缓道来，洛言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他说话。
渐渐的，窗外的天色慢慢泛起了亮光，皇上的声音终于停住，可是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静默了一样，父子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洛言的声音略带沙哑的响了起来。
“其实当年你如果愿意放下架子去跟她说一说，也许不会变成后来那样，也许你们之间就能重新开始的。”
皇上笑了一声：“是啊，这些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当年我能跟她好好的说说，我能不跟她赌气，是不是就不会留下遗憾，是不是现在她仍然好好的跟在我身边，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那么多早知道，错了就是错了，很多错误一旦犯下就是一生的遗憾。”
洛言缓缓的抬起头，只见皇上的视线仿佛从未移动过一样，依然落在画上，眼底一抹晶莹的水雾十分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