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夸了昨夜的宴会一番,而后问木韵道:“我听宫人们说,娘娘同虞太傅的女儿很是投缘?还邀她来了饮露殿?”
木韵:“……”
木韵很不给面子地开口道:“你说阿宛么?她昨夜送本宫回来,本宫便留她喝了一杯茶。”
郑贵太妃一早知道高太后独善其身,不愿掺和其他事的风格,并不气馁,反而还堆出了笑容来:“原来是这样。”
木韵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没有搭腔。
郑贵太妃又道:“娘娘应该也知道陛下搁置了立后一事吧?”
木韵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本宫也愁着呢。”
郑贵太妃一听就来劲了,再开口时表情都鲜活了许多:“陛下已经登基三年了,一直没有立后,好不容易先皇孝期过去,又要御驾亲征……”
木韵叹了一声,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是啊。”
郑贵太妃:“娘娘不妨劝劝陛下?”
木韵刚想用昨夜搪塞虞宛的话来搪塞她呢,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独孤仲其他的小老婆过来了。
一大群女人聚在一起,郑贵太妃也不好继续拿皇帝的婚事说来说去,只能先行闭嘴。
之后的半个上午,向来冷清的饮露殿内,难得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过这些欢声笑语里有多少虚情假意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木韵不想给郑贵太妃继续当说客纠缠自己的机会,干脆呆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寻了个不舒服的借口回卧室休息了。
溜走之前,她还特地安抚了一下这群女人,要她们不要在意她,再多坐会儿多聊会儿,反正茶水点心管够。
吹寒尽职尽责地配合她的装病行为,将她扶回了内室。
“替我把钗环卸了吧。”木韵皱着眉吩咐了一句。
太后的首饰太重了,她戴了半个早上就觉得头皮疼。
吹寒躬身应是,随后迅速地动作起来。
拆到一半的时候,这丫头大概是从镜中看到了她不停皱眉的表情,试探着问了一句娘娘是不是不高兴。
木韵:“……?”
吹寒很低地叹了一声,说:“娘娘何必勉强自己应付她们。”
这是为她打抱不平来了。
木韵不知道这小丫头最近这段日子究竟脑补了什么,但总归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
她有点尴尬,但还得勉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不崩。
片刻后,吹寒把那些重得能压死人的首饰全卸了下来,也顺便放下了她那头黑缎般的长发。
“娘娘的头发生得真好。”吹寒发自真心地赞叹了一声。
木韵闻言,也抬手抓了一绺摩挲了一下,末了站起来窝回了床上。
她现在的人设就是体虚得弱不禁风,所以这么做倒也没显得很奇怪。
然而木韵没想到的是,在大年初一这日被她四两拨千斤挡回去的郑贵太妃,隔了几天居然又来拜会她了。
如果郑贵太妃提前打个招呼,木韵肯定就继续称病不见了,然而正月初五这天太阳大好,她在殿中闲得无聊,便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去院中坐着,顺便看看不远处的小宫女们踢毽子。
郑贵太妃来的时候,她还在殿前晒太阳呢,连躲都来不及,只能把人请进去说话。
荥阳郑氏如今攀附着虞静,自是要为虞静分忧。
现在独孤信不愿意娶虞宛,郑家就想着从高太后这里入手。
独孤氏当年入关后,为了让族人汉化得更加彻底,也为了获得更多的门阀士族支持,干脆放弃了他们鲜卑人的所有习惯,学起了孔孟之道。
大宁建朝后,独孤氏更是奉儒为大法。
如此百年下来,独孤氏在长幼尊卑上已经比许多历史悠久的世家还讲究了。
郑家估计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让郑贵太妃来高太后这儿当说客的。
就像虞宛说的那样,长嫂如母啊。
木韵被烦得不行,偏偏还不能发作。
她决定把锅都扣在独孤信身上。
木韵对郑贵太妃道:“这些本宫都知道,但本宫与陛下说了几回,陛下也坚持要搁置选后一事。”
郑贵太妃:“其实娘娘如今统管后宫,也是有替陛下选妃之权的呀……”
木韵:“……”她又没疯!
郑贵太妃絮絮叨叨地说了快一个时辰,到了饭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木韵没有办法,只能留她一起用饭。
郑贵太妃还很高兴,念叨着以前怎么没发现和娘娘这般投缘呢。
木韵已经无话可说。
这天夜里,独孤信也带着人来了饮露殿一趟。
他这几天一直在跟谢陵分析北芒的情况,睡得很少,人看着有些憔悴,本不该再浪费功夫来这一趟,但暗卫把郑贵太妃去找高韵的事报给了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来了。
他来时木韵刚看完一本以谢瑾和高凝为原型的才子佳人话本故事,正要唤人吹了灯准备睡呢,结果一转头又是一片熟悉的黑色映入眼帘。
她懒得再摆出什么惊讶的表情,直接抬眼道:“陛下有事么?”
独孤信走到她床边坐下,瞄了一眼她手边的话本,随后迅速收回目光,道:“无事便不能来看你?”
木韵:“……”
说实话,就算不出于维持高韵世家女人设的心,她也不太想理独孤信这个神经病。
然而独孤信之所以是神经病,就是因为她不理他也不妨碍他的自说自话。
独孤信道:“我还没去洛城,郑家的人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来找你了,等我过去了,他们怕是会来得更勤快。”
这回木韵点头表示了同意,郑贵太妃的确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在,估计是家里逼得很狠。
“你会答应他们吗?”他问她,“会吗,阿韵。”
“我不是先答应了陛下么?”她语气淡淡,将话题绕开,“对了,那两个孩子何时到建城?”
独孤信说快了,就这两天的事。
说罢他倾身朝她压过来,在她呆滞的目光里蹭了一下她的唇角。
蹭完这一下,他的心情显然变得极好,就连眉头都舒展了许多。
木韵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就当是被碰瓷了吧。
如此默念了三遍后,她才平静下来。
……
正月初七那日,独孤信派去渔阳的人终于赶了回来。
独孤信看中的那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一个五岁一个四岁,长途奔波之下,脸色都有些差劲,但在独孤信面前十分乖巧。
令木韵惊讶的是,这两个孩子居然和独孤信是同辈,大一点的那个叫独孤伦,小一点的那个叫独孤仁。
独孤信带着他们来饮露殿的时候,木韵特地让吹寒准备了两块玉佩作为见面礼。
两个孩子接过之后向她道谢:“多谢娘娘。”
独孤信:“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生分,你们喊太后皇嫂便是。”
木韵皱了皱眉,她觉得这话不像是独孤信会说的。
果然,下一刻,这两个孩子就乖顺地朝他点了点头:“是,皇兄。”
木韵:“………………”
行吧,皇兄皇嫂,她服了。
第30章 太后十八岁04
独孤伦和独孤仁就这么在饮露殿中住了下来。
木韵派人把平时没人住的东殿好好收拾了一番, 差不多划出去了一半地盘给他俩,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饮露殿原先只有高韵一个主人,高韵还格外爱清静,所以全殿上下加起来也没几个侍从, 现在多了两个小主人,人手就显得有点局促了, 正好方便独孤信把自己的人塞过来。
除了应有的太监宫女, 他还额外拨了一批暗卫给他们。
他说:“倘若有不长眼的人想对这殿中的人不利,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暗卫们齐声应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便纷纷退下了。
说起来,大宁天子如今会有这么一队只听命于天子的暗卫, 还是如今的北芒皇帝苏衍的功劳。
十八年前苏衍杀进皇宫, 手刃当时的皇帝时如入无人之境,哪怕事后没有夺.权成功,也足够朝野震动了。
独孤氏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但毕竟还是皇族。
世家们哪怕为了面子上的好看, 叛乱之后,也得为皇族做点什么。
于是从独孤仲即位开始,大宁天子就有了一队只听命于天子的暗卫。
为了防止其余家族在暗卫人员里做手脚,这些暗卫都是由渔阳那边的独孤家亲兵选拔训练出来的。
除此之外,皇帝手里大概还掌握着一些关乎他们身家性命的东西。
所以他们的的确确是只忠于皇帝。
现在独孤信把接近一半的暗卫留在了饮露殿, 等于就是卸去了自己一半的防备。
换了平时倒也罢了, 可这会儿他都要御驾亲征去洛城了, 这么做, 怎么想都太冒险了一些。
木韵犹豫再三,还是提出了意见,毕竟独孤信要是死在边关,她的任务也等于玩完了。
木韵道:“陛下不用留这么多人。”
独孤信朝她摆手,语气坚定道:“我不在的时候,那些把主意打到你头上的人只会更多,不多留一些人我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