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眸色一沉,吴嬷嬷看着那火苗逐渐燃起,火舌吞没了鸳鸯的衣裙,很快蔓延上去。
鸳鸯之前不过是被疼得晕过去了,此时被火这么一烧,极度灼痛的感觉将她生生痛醒,看见自己面前的景象,不由得惊呼出声,“救命!救命!大人,我什么也不会说!求求你,饶了鸳鸯吧!饶了鸳鸯!啊!……”
惨绝人寰的声音回响在院子里,先前起哄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傻了眼,有不忍再看的,有吓昏过去的,只有吴嬷嬷在听到鸳鸯的话时表情不由得一变,被火光掩了,消失无踪。
曹全怕鸳鸯多说出什么来,命令那些胆子大的又往里面填了些柴。
原本尖利绝望的惨叫声渐渐虚弱,最后只剩下火苗烧着东西噼噼啪啪的声音。
直到火苗渐渐熄了,众人还如同石化般站在院子里,怕是终其一生,都难以忘记今天看到的这番惨烈的景象。
曹德这才从正厅里面出来,面上带着悲痛,双眼红肿道,“夫人的大仇已报,闭府三日,准备夫人的丧事。”
吴嬷嬷敛敛衣袖,站到曹德面前道,“老爷,我家老太爷之前曾经说过,凡是林家子孙,死后一定要入林家故土埋葬才可以。老奴跟着夫人几十年了,还请老爷准许老奴为夫人收尸送回林家,让她好好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曹德顿了顿,“林家有这个传统吗?”
吴嬷嬷一边擦拭眼泪一边不紧不慢道,“这是我家老太爷临走前同老奴说的。本以为这事情可能轮不到老奴来做,没想到夫人去的如此早。如今我可怜的夫人已经大仇得报,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夫人最重孝道,就是死了也会想着回故里的,还望老爷成全。”
曹德叹了口气,点头道,“既如此,就有劳嬷嬷负责她的丧事吧!我会在曹家的宗祠留她一个牌位,她永远都是我的正妻。”
吴嬷嬷点点头,带着从林府一直跟过来的丫鬟,去正厅打点林氏。
曹德站在原地,身形晃了几下,旁边跟着的曹全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大人悲伤过度,还是先去好好休息休息吧!齐焉的百姓还需要你啊!”
曹德半推半就地应了,然后由曹全扶回了自己的房间。
谁也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吴嬷嬷看着林氏的尸体,目光幽沉。
*
有了粮食,原本被水患肆虐过的村庄和城镇变得富有生机起来。
一处简易搭救的小棚处,热腾腾的粥时常供应,每到饭点就人声鼎沸,围满了饥肠辘辘的百姓们。
“特使大人,这难民一天天的变多了,小人发现一些别地的难民也在往这里聚拢,这样下去……会不会?”刘陶看着那粥棚,一面面露喜悦,一面又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顾宛也看的出来,那难民的数量确实早就超过了原本报上去的数量,不仅如此,一些不是由水患导致的常年驻扎的乞丐也在这领粥的人群里面。
顾宛忍不住叹气道,“这样下去,粮食看来会不够用啊!”
刘陶点点头,“小人也是这个意思,这人越来越多,粮食却有限,早晚是要坐吃山空的。”
“你可是有什么想法?”顾宛挑挑眉,看着刘陶道。
刘陶红了红脸,“小人这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没关系,你但说无妨。”
“小人想着,这难民们之前都是有着自己的土地的,就算如今水患的原因不能劳作,这手里的本事却都是还在的。若是他们能找到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发挥自己的所长,一面修复这水患后被破坏的土地房屋,一面疏通河道,也许用着那些余粮熬过了这个冬天,来年就可以自食其力了。”
93,时疫出现,暗藏杀机
“你的想法不错,不过可以落实才是最重要的。”顾宛有心要试试刘陶的能力,于是道,“这件事情,你若是有想法,着手准备起来就是。至于粮食的问题,我会尽量让这里的百姓熬过这个冬天。”
刘陶一听,不由得大喜,“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定不负特使大人所托。”
“嗯。”顾宛淡淡应了一声就朝一个方向走去,那里一个小女孩正在守着一个妇人哭,声音不大,但是颇为戳人心,“小姑娘,你哭什么?”
“娘睡着一直不肯起,马上就要吃饭了,可是娘一动也不动,也不理我。”
顾宛脸色一变,让人将妇人身体平放,刘陶很有眼色地哄着小女孩去了另一边,顾宛把了把妇人的脉,面色越来越凝重。
“特使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刘陶见顾宛这么久,顾宛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宠辱不惊的,难得有这么凝重的表情,不由得重视起来。
顾宛立起身,沉声吩咐身边的人道,“将人送到府衙里去。”又转向刘陶,“你也随我来。”
刘陶片刻不敢耽搁,交代好中午施粥的事情就匆匆跟随顾宛到了府衙。
“可是有什么不对?!”一进门,刘陶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那妇人得的什么病?”
顾宛道,“时疫。”
“什么?!时疫?”刘陶不由得大惊,“这不可能。这次的水患只持续了不到半月就解决了,期间我从未让难民们饮用或碰过那些水,怎么好端端地就发了时疫?!”
顾宛眸色加深,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是时疫,除了那妇人以外,应该还会有别人有这个病,包括那个小女孩也有可能。你去在难民堆里搜寻一下,若是碰到那发热无力、口唇泛白、气息微弱之人,一律另外安置下来,切不可让他们继续待在难民堆里。”
刘陶面色凝重道,“小人明白,这时疫凶险,是要提防。”
顾宛点点头,“你在百姓们的心中地位比我这个特使大人要高得多,务必要让他们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全权听从你的安排,切忌发生……类似暴乱的事情。”
刘陶亦点点头,“小人明白,定然认真仔细地对待此事。”
“你去吧!这名妇人就留在我这里,由我先看看她。将人筛选出来后你先寻着那有经验的大夫照看一下他们,过几日我自会派人去帮忙。不过你千万得记住,这时疫的事情泄露不得,以免造成恐慌,到时候人们四处逃窜,会更加造成时疫的流传。”
时疫的事情缓不得,刘陶忙应着,转身火急火燎地去了。
顾宛待刘陶走了,当即写书一封,寄往了抚远,自己就一头扎入了那妇人隔壁的房间,开始捣鼓那些药罐和方子,谁也不见。
现在顾宛颇为庆幸萧琅渐为了查曹德的老底出去了两天,不然萧琅渐一定会阻止她这么做,如今倒省心不少。
又过了一日,刘陶再度找上门来,面色急迫,一进门来不及行礼就急匆匆道,“大人,不好了,时疫的事情传出去了!那些百姓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什么流言,找上了一个农户,硬说是他们家的人带来了这个时疫,如今全部集合起来要找那户人家算账!小人拦也拦不住,还请大人帮忙想想办法才好啊!”
顾宛方才从药房出来,对于时疫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把握,心情正轻松,听闻这个,不由得脸色一变,“那户人家在何处?”
“在东边的坝下村。”
顾宛稍加思忖,当即道,“朱雀!”
朱雀立时出现在二人面前,顾宛看着朱雀道,“你随刘陶先去,务必要将那户人家救下来,稳住情况,我稍稍做好准备就过去。”
朱雀点头,一把将刘陶抓起,转眼消失在屋内。
顾宛转身到了安置那妇人的房间,一推开门,碧云正好从里面出来,一脸欣喜之色,“小姐,那妇人吃了小姐的药如今果然醒了,奴婢正想要去告诉小姐呢!”
顾宛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喜色,越过碧云走进去。
若是有人在这里,定会觉得奇怪,因为那屋中却是有两个床位的。
一个被用屏风隔着,可见到上面躺着一个年纪不大、瘦骨嶙峋的妇人;一个在屏风之外,却是躺着一个满身是伤的妇人,旁边还守着一个嬷嬷样的老妇人。
见顾宛进去,那老妇人朝顾宛恭敬地点了点头,顾宛朝她略回了回点头,就朝屏风后面走去,果然见到自己先前带回来的妇人已经醒了,倚在床边,虽然明显可见精神不济,倒确实是醒着的。
见顾宛进来,先是一愣,紧接着要挣扎着起身,“姑娘是……”
顾宛忙拦了对方要起的动作,“你身体还很虚弱,不必起来。我是在粥棚附近看到你昏迷,就将你带了回来的人。”
那妇人面上一喜,硬是挣扎着起来了,就要跪顾宛,“姑娘就是我的恩人罢!我听碧云姑娘说了,你是我的恩人啊!活菩萨!……”
顾宛有些尴尬,厚着脸皮好容易将人的情绪安抚下来,才问道,“你现在可能想起来,在你出现不适的前一天或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
那妇人愣了愣,“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