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朗公主呼喝一声,从船板上一跃而起。
她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搓手道,“再来!”
宝春在一旁,已经看的是目瞪口呆,她拿手肘撞了撞木兰,“王妃这么厉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木兰眯眼皱眉,“王妃为了王爷,什么不敢拼?她连命都敢不要。”
宝春讶异的张了张嘴,目光崇拜又敬虔的落在陆锦棠身上,所以她这么能打,是被爱情激发出来的潜能?
陆锦棠也又提了口气,与萨朗公主近身搏斗。
教官们以前就教过他们,打架不能只靠体力,更要靠脑子。
要不断的观察对手的情绪,找到他们情绪的突破点,才能更快的击溃对手。
陆锦棠不忘观察萨朗公主的面色。
她敏锐的察觉,萨朗公主的气势和先前,有明显的不同。
一开始,她也许真的是比武较量,以武会友。
可这会儿,她似乎是恼了,咬牙切齿不死不休似的。
莫非是刚才那一下背摔,让她恼羞成怒,觉得丢了脸面?
陆锦棠心下嘀咕,侧身躲闪之时,她忽的看见那只不知何时已经靠过来的另一艘画舫。
与她们乘坐这艘画舫差不多的大小,显然也是朝廷的官舫。
有一高大的身影,正立在船头,背着手,往这边画舫上专注的观看。
陆锦棠几乎不用细看,也能猜到那画舫船头立着的人是谁——达那布将军来了。
陆锦棠身上的攻击之势,渐渐变成了以防守为主。
萨朗公主的进攻却愈发的猛烈。
陆锦棠恍惚明白过来,她说,如果自己输了,就要答应不许改嫁。
这样的条件,还真是奇怪呢。
可是整件事情联系起来看,似乎莫名的有些征兆暗藏在这奇怪的条件底下。
两个字眼,莫名的出现在陆锦棠的脑海里——和亲。记得学中国古代史的时候,这两个字眼,经常出现在邦交关系之中。
陆锦棠眸色微敛。
“萨朗公主,我中原男子喜欢柔弱的女子,你们大凉男子也是一样吗?”她忽而问道。
正与她搏斗的萨朗微微一愣,她嗤之以鼻,“哼,才不是!我大凉不论男女,都敬佩身强体壮的人!我绝不会输给你,今日必要赢得漂亮!”
陆锦棠哦了一声,她不但变攻为防,且防守也渐渐露出破绽来。
萨朗公主倒是越战越猛,生生把她逼到了船舷处。
萨朗公主忽而低喝一声,如同一只凶猛的母豹,猛扑上来。
她一头撞在陆锦棠肚腹之上。
“王妃——”木兰一惊,疾呼一声。
却还是晚了一步。
噗通一声。
陆锦棠掉进了湖心。
萨朗公主听得那水声,低头看着水花四溅,她微微一愣,立时喊道,“快救她上来!”
木兰已经飞身到湖面,一只手攀住船上的绳子,一只手想要抓住陆锦棠。
却又有一人比她更快,踏着水面而来,一把攥住陆锦棠的手腕,牵着她要跃上船舷。
陆锦棠却猛地一挣,甩开他的手,八爪鱼一般,攀住木兰。
木兰不防备她动作这么快,反应这么敏捷,被她吓了一跳,险些和她一起再跌进湖心。
但好在她内力深厚,攀着船边的绳索,借力一跃,带着身上的“八爪鱼”跃回船上。
船头上,一片寂静。
从另一艘画舫飞跃而来的达那布将军,手上还滴答滴答的往下落着水。
他适才本已经救起了她。
她却甩开他的手,冒着再次落水的风险,抱住了那丫鬟。
被嫌弃的达那布将军,脸色有些黑。
萨朗公主有些愣愣的,“我……不是故意的。”
陆锦棠灿烂而笑,“是我没站稳,本想借着身后的船舷发力,反击公主,没想到那船舷不经用,竟把我甩进了湖里。”
冬日极冷,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说话间她打了个寒颤,几乎能听见她口中牙齿磕在一起的声音。
萨朗公主愣愣看她,“你……你快去换衣服吧,莫着凉了。”
陆锦棠起身,惋惜叹道,“我输了,但还望公主看在我这么拼力的份儿上,与我同去,为王爷看诊,即便公主不治,只要告诉我病因,我亦心满意足。”
萨朗公主张了张嘴,她飞快的瞟了达那布将军一眼,未曾说话。
陆锦棠提步靠近她,小声道,“我发誓,绝不改嫁,公主放心。”
这话声音小,只有两人能听见。
萨朗公主面色一怔。
陆锦棠已经扶着木兰的手,进去船舱去换衣服了。
船头上立着萨朗公主,和负手而立的达那布。
正文 244 她如今倒成了圣上身边的美人了?
达那布脸上的阴沉已经看不见了,他仍旧是惯常那毫无表情的脸。
“我们是比武,好玩儿来着。”萨朗干巴巴说道。
达那布嗯了一声,“末将是为了保护公主安全的,公主来游湖,为何不告知末将?”
“唔……我不是故意把她推进湖里。”
“公主身强力健,赢得光明磊落,有何不可?”达那布缓缓说道。
“你……你这么想?”萨朗公主歪了歪脑袋,“她输的有些狼狈了,我还怪不忍心的。”
……
“王妃明明能取胜的,为何要卖破绽给她?”木兰压低了声音,面上甚是不满。
陆锦棠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王妃故意输的啊?为什么?”宝春一脸惊讶,“王妃不想赢了,叫公主给王爷看诊么?”
陆锦棠眼神略微一暗。
木兰猛扯了下宝春的衣袖,宝春吐了吐舌头,她最近似乎越发不长脑子了,怎么总是说错话。
陆锦棠却忽而轻笑一声,“我看那萨朗公主性格直爽单纯,爱憎分明的。倘若我赢了她,她也许信守承诺,会去给王爷看诊,但必然心下不满,也真的只是照她说的,看看罢了。”
宝春瞪大眼睛看着陆锦棠,“那王妃输给她,她还会去为王爷看诊么?”
陆锦棠眯了眯眼,“我不敢保证,但看她眼神纯净善良,取胜又让她心情愉悦。这种人,多半喜欢广施恩典……也许会去吧。”
宝春和木兰交换了视线,两人不再多言,匆匆给陆锦棠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为她熏干了头发。
宝春怕她这大冷天的,泡了冰冷的湖水再着凉,硬是往她手里塞了个黄铜手炉,让她捂着。
陆锦棠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萨朗公主和达那布将军还站在船头聊天。
不过所谓的聊天,多半是萨朗公主一个人在说话,而将军则一言不发的看着湖面,偶尔应上那么一两声,也不知他究竟听了没有。
陆锦棠缓缓走近时,他倒是听觉敏锐,立即扭过头来,扫了她一眼。
“湖上风冷,公主小心受寒。”陆锦棠走到萨朗公主身边,将手炉塞进她手里。
萨朗公主微微一愣,又立时把手炉塞回给她,“这里的天不算冷,西北才冷!我们自幼生活在西北,不畏寒,这点儿风算什么。看你身子这么单薄,你该小心才是!”
萨朗公主似乎处处要彰显她身体素质好,远胜于大夜朝女子。
陆锦棠从善如流,微微福身,“谢公主关怀,我母亲是南境人,也许是随了母亲,我颇为怕寒,这天与我来说已经是极冷了。真不知西北,你们如何过冬。”
萨朗公主灿然一笑,抬手拍着她的肩膀道,“王妃这小体格,定然是受不了我西北的天气的!”
说完,她偷偷看了眼达那布。
只见达那布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微微有些阴郁。
陆锦棠微笑颔首。
游了湖,还赢了比武,萨朗公主心情大好。
陆锦棠请她去第一楼用了饭菜,她吃的心满意足,抚着肚子要回驿馆休息。
临走,陆锦棠忽然垂着眼眸,语气略带着些哀伤,“于公主相识日子虽短,却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是,我也有这感觉!你与我听说的大夜朝女子不一样!我看你是好的。”
“多谢公主抬爱,愿陪公主多在京都里玩一玩,哪怕日后公主离开了,也忘不了大夜国的京都。可……实不相瞒,明日便不能陪伴公主了。”
陆锦棠说完,更深深低头。
她没看见萨朗公主的表情,只听得她轻叹一声。
“明日我会去宫中,求圣上准我出京,王爷的身体着实叫我放心不下。怠慢公主之处,只盼公主海涵。”陆锦棠福了福身,蹬车离去。
她说完话,一直未曾回头,上了车也不曾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一眼。
萨朗公主欲言又止,她却根本没有留给公主开口的机会。
“这人……”萨朗公主看着她远去的马车,眉头轻皱。
次日一早,陆锦棠果然入了宫,求见圣上。
“昨日,你陪凉国公主,据说让公主玩儿的很高兴,”圣上哈哈一笑,“我大夜国什么都好,就是良驹很少。如今的良驹,都是靠从大宛购入,可凉国的马匹更是精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