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堕仙的时候二哥也分明说过，从此我们兄弟割袍断义永不再见的。”柳莫崇很遵守张小爱的规矩，当真是问一句答一句，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乖得张小爱都想去揉揉他明显喝醉了的脑袋。
“我堕仙确实有想要保命的意思，但是何尝又不是想要保住我们兄弟的命。”柳莫敬的语气也终于缓和下来，“五通神已经形同妖鬼，我和四弟好色二弟好赌三弟和你嗜杀，哪一个身上没有背着违规天规的糊涂账，妖界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们的出路了？”
“我等过你。”柳莫崇突然笑了，“二哥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时候，我等过你，三哥被杀的时候，我也期盼过你出现，四哥在死前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可是你一入妖界，便真的如二哥所说的那样，同我们割袍断义了。”
张小爱皱眉，柳莫崇有两个记忆，这样的痛，他经历了两次……
一次彻底孑然一身，一次虽然留下了一条血脉，却形同陌路。
“莫崇……”柳莫敬突然叹息，表情复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柳莫崇突然抬手打断柳莫敬的话，苦笑，“你那时候刚入妖界，需要快速站稳脚跟，所以那段时间没有空理我们。”
“而等你站稳了脚跟来找我们的时候，我却已经不需要你了。”柳莫崇看着眼前这个离他只有一丈远的大哥，他曾经孺慕崇敬的男人，却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离他而去，他没有二哥那样爱憎分明，堕仙不堕仙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排斥，只是因为大哥堕仙抛下了他们四兄弟，他心气难平而已。
命就那么重要么？
超过了相伴一千多年的兄弟情？
更何况他们当时还找到了尸毒的解药。
虽然他有两条时间线的记忆，虽然他知道他大哥担心的事哪怕他不堕仙也迟早会发生，但是他仍然是怨的，四哥临死前不甘心的样子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也是这些痛让他忍辱负重驱了一千多年的魔看了一千多年的门。
现在，他的大哥就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的面前，皱着眉头喊他莫崇。
一千多年了。
他无法忘却，也很难原谅。
凛冽的山风吹得他的酒意有些上头，他看了眼裹在羽绒服里瑟瑟发抖的张小爱，对她伸出了手。
还是走吧……
早就知道这样的聊天不会有任何意义，他还是因为太过眷恋大哥这个称呼留了下来。
他大哥，居然真的如他想象的那样，为了自己活命放弃了兄弟。
“莫崇……”柳莫敬又喊了他一声，这一次声音带着痛楚，他脱下了一直穿在身上的风衣外套。
张小爱转头，然后捂住了嘴。
柳莫崇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停住脚步，全身金光闪烁。
站在那里的的柳莫敬，并不是只少了一条胳膊，风衣下面的身体，空空荡荡，只剩下了躯壳，犹如人彘。
之前张小爱看到的四肢，就像她看到的每一种幻象一样，退去了外壳，本该是胳膊和腿的接缝处延伸出了几条类似触角的东西。
“在妖界站稳脚跟比我想象中的难。”柳莫敬笑的无奈，“我尽力了，但是还是来晚了。”
柳莫崇一动不动的站着。
柳莫敬又重新穿好了衣服，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是只少了一条胳膊的样子。
“鬼车干的？”柳莫崇声音粗粝隐忍，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走了。
他大哥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以当时的妖界来说，几乎没有对手，这其实也是柳莫崇气了那么久的原因，他并不认为他大哥会抽不出时间来救他们。
他以为是他大哥堕仙时兄弟们那场决裂的吵架。
此时此刻，他宁可他大哥没有赶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兄弟真的恩断义绝。
柳莫敬摇了摇头，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有没有见过天机老人？”
张小爱一怔，下意识的回头看柳莫崇。
柳莫崇点头，他还捏着张小爱的手，用力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老家伙跟我说，我们五兄弟的大劫会在千年之后。”柳莫敬冷哼，“老子信了他的邪。”
所以他不管不顾的开始在妖界招兵买马，以为可以用千年的时间为兄弟争一番天地，结果却没想到就在那短短十年内，五通神只剩下了两个，一个堕仙，一个成为在凡间驱魔看门的落魄神仙。
张小爱担心的拽了拽柳莫崇的衣服，他仍然一动不动，身上的金光来回闪烁，面无表情。
这一次，柳莫崇沉默了很久。
然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是知道时空穿梭的副作用的，消失的熊冠宇，每个人都被改变的命运轨迹，都只是因为一个浩骨铃。
如果他把这一切向柳莫敬和盘托出，结局未可预料。
这一次的改命，他的大哥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到底是活了下来。
柳莫敬似乎是看懂了柳莫崇的表情，挥了挥手：“既然话都已经说清楚了，剩下的就你自己掂量吧，不过这丫头，得去我那公司上班。”
“为什么？”张小爱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那源码捡的有些蹊跷，跟鬼车说你的事的时候，她也勃然大怒。”柳莫敬似乎恢复了好心情，笑了笑，“让她怒的事，我都爱做。”
“……”好吧，张小爱吸了吸鼻子。
“另外，你别看我四肢都残了，但是其他功能还是很完好的。”柳莫敬凑上前对张小爱眨了眨眼睛。
张小爱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
柳莫崇却面无表情的上前挡在柳莫敬和张小爱之间，什么话都没说，就是眼神有些无奈。
柳莫敬大笑着拍了拍柳莫崇的肩：“回去开荤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基友帮忙校对的时候，她说，咦柳莫敬的身体是不是像章鱼的触角？
于是我很久无法入戏。。。。
至此柳莫崇这位两千多岁的男主角人设终于基本丰满了，冲动的柳家血统，作为老五自幼受宠无法无天，成为神后的意气风发以及哥哥们都死了之后他一个人沦落人间的卧薪尝胆，终于有血有肉
☆、开荤
本来挺凝重的氛围变得有些奇妙，柳莫崇冷着脸看着柳莫敬消失在山顶，自己一个人飘了起来。
“……我们不回去了？”鸟不拉屎的山顶啊，很冷啊！
“我头晕。”现在用神足通就是酒驾，柳莫崇理直气壮。
“……我冷。”张小爱凉凉的提醒，她是凡人啊，现在是正月啊，这还是个不知道哪里的山顶啊，风呼啦啦的吹……
“上来！”柳莫崇在半空中下降了些许，离地一米左右的时候对张小爱伸出了手。
张小爱眨眨眼，下一秒自己就直接被柳莫崇拎到他腿上坐好，然后升高。
“不冷了吧。”声音懒洋洋的，带着酒气。
……确实不冷了但是这么高她会怕，张小爱低头看着这起码有五米以上的高度冒冷汗，八爪鱼一般抱住柳莫崇缠得紧紧的。
柳莫崇闷笑，晃了晃身子满意的看到张小爱抱得更紧。
“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柳莫崇伸手弹了下张小爱的脑门。
“你心情很好？”刚才跟两只斗鸡一样，现在反倒正常了。
“总是还活着……”柳莫崇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把脑袋搁在张小爱的肩膀上不动了。
张小爱听懂了，抱着他腰的手慢慢的抬高，揉了揉他的头发。
柳莫崇发质很好，又黑又硬，靠近脖子的发根戳得手心痒痒的。
冬天的深山寂静无声，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张小爱仰头眯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觉得有些神奇，她正和一个男人在荒郊野外半空中抱得跟连体婴一样，周围除了雪就是吹得嗖嗖响的风，她居然也觉得浪漫。
真的是真爱，她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岁月再静好在这光秃秃的地方待久了也很无聊，张小爱东张西望了几分钟忍不住开口问。
酒意上头的柳莫崇不满意的把张小爱转来转去的脑袋摁回自己怀里，嘴里嘟囔了一句，继续抱着不动。
张小爱无语的又看了几分钟天，然后用手指头戳戳柳莫崇：“我记得你宋朝的时候是吃肉的，现在为什么不吃了？”
似乎还挺爱吃，吃了烤小鸟不够还抓田鼠来烤。
柳莫崇皱眉头，他对驱魔人用手指戳人这件事有些阴影，把那个乱动的人又一次搂紧，跟抱毛绒玩具一样搓了搓，继续闭眼睛休息。
“……喂！”这下真的是被钳制的完全无法动弹的张小爱终于开始煞风景了，手脚动不了就用头去撞。
柳莫崇倏得睁眼，眼底多了很多意味不明的情绪。
张小爱的头秒孬，龇牙咧嘴的开始冲着柳莫崇笑：“您继续休息……”
这种要活吞了她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她差点忘记这酒量差的家伙刚才干掉了一整瓶白干。
柳莫崇不休息了，凝视张小爱半晌，突然开口：“神的欲望会比较强烈。”
“呃……”张小爱好后悔开了这个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