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闻言回转身,脸上表情不变,冷然道,“信佛之人,最讲修身养性。孤自小脾气狠戾乖张,每每动怒想要杀人之时,便会跪于佛前参悟一番,以免失了自己风雅。”
“……”商娇被睿王的话吓得心里一跳,冷汗涔涔。也不敢看睿王眼睛,只能呵呵一笑,“阿濬,你可真幽默,呵呵,真幽默。”
“幽默?”睿王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商娇身边,眸色深沉地看着商娇,感受到她的不安,鹰眸微眯,“商娇,看来你还真不了解本王。本王不是什么都看得破的人,也最容不得别人的背叛与失信……”
商娇眼看着睿王步步逼近,感受到他带给自己的无形压力,不由一步步地后退。“可是阿濬,我并没有背叛你,更没有失信啊。”她小小声的辩驳,“我只是休沐而已,这是你答应我的。至于失信,更无从谈起。我只是有事,忘了回府时辰而已……”
“哦?”睿王挑挑眉,越加地逼近,“那是何事如此重要,竟让你可以忘记回府时辰?”
“我,我……”商娇嗫嚅着,许是感觉到睿王近在咫尺的体温,她的脸越来越烫……
眼看着睿王还在逼近,似要将她逼入墙角,她又羞又恼,突然恶向胆边生,一伸手狠狠地将他推开,“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只是王府向陈氏借调的教席而已,凭什么我自己做什么事,都要按照王府的规矩来?况且,我不过一时晚回来了一些而已,何以要被你如此凌逼?”
睿王不察,一时竟被商娇推开两步,不觉愣怔一下,继而大怒。转回首,正欲大声喝斥,却看见商娇羞怒的表情,与脸上烫热的红霞……
一时间,因她的晚归,她的失敬与冒犯而升腾的怒火,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熄了个干净。
这个姑娘,小小的个头,小小的脸,一切都还是那么小小的模样。
他身为大魏的王爷,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跟这样一个小姑娘致什么气呢?
思及此处,他终拂拂袖,哼了一声,指着商娇的鼻子,语带威胁道,“小辫子,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不能因你一人而例外。此次,本王念你初犯,不与你计较。若还有下次,定不轻饶,懂了吗?”
商娇自把睿王推开的刹那,就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是整个大魏唯一的亲王,是皇帝的亲弟,是掌管她生死的人啊!
她竟然把他一把推开!这样的冒犯,大概他长这么大,都不曾遇到过吧?
老天,她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正心头巨跳,却见睿王仅仅只是指着她的鼻子,虽语中威胁,却终只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几句,心里终放了下来。
忙不迭地点头,诺诺应道:“是是是,小的懂了。”赶紧作了一个长揖,偏抬起头来,向睿王笑道,“所以,阿濬是不生我的气了?”
睿王看着商娇边作揖边偏头看着他谄笑的模样,心里当真俱是无奈与好笑。
“起来吧,”他向她挥挥衣袖,“这次暂且饶了你。”
商娇闻言,一声欢呼,笑得弯了眉眼,“我就知道,阿濬还是待我好的。”
睿王看商娇娇憨的模样,心中一股柔意涌来,伸出手,重重在她脑门上弹了弹。
商娇笑着揉着他弹疼的额头,又看他已气消,又道:“阿濬既然不生气了,那容我回青矜苑可好?许是今天有些受寒,我的头有些疼呢。”
“头疼?”睿王惊诧,观之商娇脸色,这才发现她脸上的红晕红得异常,忙抬手覆在她的额头,刚刚一摸,立刻被手心滚烫的感觉惊了一下,“小辫子,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
商娇一愣,“啊?”也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果然觉得有些烫手,遂嘿然喃道,“我是觉得自己怎么头晕身热呢,还以为是跑得太急发热了,嘿嘿……”
“你!”睿王气结,恨恨地瞪她一眼,蓦地将她打横抱起。
商娇不料睿王会有此举,惊叫一声,双手本能地推拒。
“阿濬,你这是干什么?放我下来!”
睿王侧头,几乎与商娇鼻息相闻,低吼:“少废话!”举步向前行去。
侯在门外的刘恕听见动静,早已打开了房门。睿王抱着商娇,走至他的面前,低声吩咐一句:“召御医。”便自行远去。
刘恕拱手谨立,待睿王行远,方才直起身,望着睿王将商娇横抱入怀,渐渐远去的背影,许久,一张老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
“看来,咱们王府里,当真又要多一位主子了。”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58、病吻
58、病吻
商娇这一病,竟来势汹汹。
睿王送商娇回青矜苑时,她原还精神着,以为自己不过受了点风寒,小病一场。待睿王将她放于床上躺下,正转身吩咐李嬷嬷与月然小心侍侯之际,她趁此工夫闭了眼,想休息一会儿……
随即便晕厥过去,人事不知。
商娇这一病可急坏了李嬷嬷与月然二人。睿王请来的御医看过之后,原开出药来,道服完这几剂药,便可很快康复转醒。不想商娇服了药,反而反复高烧不退,如此两日下来,竟有水米不进的迹象。
这李嬷嬷原是魏宫侍女,自小便伴着睿王长大。后来睿王年长出宫自立府邸,李嬷嬷也入了王府,一直贴身侍侯睿王,在王府地位颇高。此次商娇忝为教席,睿王却让她过来服侍,李嬷嬷便知商娇在睿王心中份量不低,甚至敌过府中数房侍妾夫人。
是故,看商娇如此病势,也不敢隐瞒,赶紧将此事禀告睿王。
睿王连日繁忙,商娇虽病了两日,但料想有御医开药,又有李嬷嬷与月然服侍,想来不会有何大碍,是故也没多作过问。此时听到李嬷嬷的回禀,心里不由大急。
带着刘恕匆匆赶回青矜苑,待看见病床上的商娇烧得面上赤红,人事不醒,焦急之余,只觉得心中突地怒意升腾。
转身瞪住匆匆赶来,跪于屋中石砖之上,诚惶诚恐的御医,他厉声斥道:“不是说她只是受了风寒,服了药几日便可见好,怎生得如今还烧得这么厉害?”
御医感受到雷霆之怒,浑身战栗,忙回禀道:“王爷,姑娘当真只是偶感风寒而已,这几剂药服下,按说很快便该见好的。微臣当真不知,为何姑娘会烧得这么厉害……”
“你开的药方可无误?”睿王追问。
御医忙叩首回禀:“王爷微臣医治,微臣不敢大意。药方,确然无误。”
睿王闻言,狠狠瞪了御医一眼,却也知他自不敢欺瞒自己,遂又转头问李嬷嬷与月然道:“那你们服侍可经心了?可曾按时喂姑娘服药?”
李嬷嬷拉了月然赶紧跪下,也不敢隐瞒,道:“回王爷,老身是王爷遣来服侍姑娘的,自是不敢不经心,每日的药也是按时喂服了的。只是……只是姑娘人事不知,又牙关紧闭,每次老身喂的药,只进得了小半碗,是以……”说到此处,李嬷嬷有些闪烁,低了头,不敢再看睿王。
“你!”睿王气结。但毕竟是服侍自己长大的嬷嬷,他也不便多作斥责,只得将怒气发作在一畔惊魂不定的月然身上,“现在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快将药热来喂姑娘服下?”
月然浑身一颤,忙抖索起身,飞快地将热好的药端了上来,跪至商娇床畔,用银匙舀了,凑到商娇嘴边,忙乱地撬开商娇的嘴,为她服下……
黑黑的药汁进到商娇嘴里,却又缓缓从嘴畔尽数流出,浸湿了颈侧的小衣与锦被。
见此情景,睿王当真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抢过月然手里的药碗,蓦地飞起一脚将月然踹倒于地,他怒声斥道:“你们都给孤退下!”
屋中数人听令,哪里还敢久留,忙起身的起身,爬起的爬起,飞快地退出屋去。
睿王一手执碗,一手执匙,舀了一勺药汁,凑至商娇唇边,尽量将动作放柔,尽数将药灌入商娇口中……
可睿王从小到大,何曾侍侯过任何人?喂进的药汁,仍从商娇唇边流出,一滴也没被商娇服下,比月然更加不如。
如是数次,睿王急了,又舀了一匙汤药,这回却是狠狠撬开了商娇牙关,全数灌进了口中!
却听商娇喉处咕嘟一声,竟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呛得病床上的人连连咳嗽,甚至还有少许药汁竟从鼻中流了出来。
睿王呆坐良久,看着床上烧得脸色透着异红的商娇。她本就瘦小纤弱,如今这一场病,原本那小小的瓜子脸便愈发显得小了……
睿王看着这张小脸许久,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药汁渐凉的碗,突然间,如着了魔一般,将药碗凑至唇边,大大地饮了一口。
然后……
一只大手,掐住床上小人儿的双颊,迫得她不得不张开双唇。
含了药汁的薄唇慢慢靠近,蓦地,紧贴上那微张的嫣红小嘴——
缓缓将嘴里苦苦的药汁,慢慢哺喂入她的口中。一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