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小咬着帕子俯耳倾听着,待银絮说完,她伸出手,又狠狠一戳银絮的头,笑骂道:“没皮没脸的骚蹄子,这种主意,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银絮也笑,见自己的主意合了主子心意,颇是自得。
高小小嘴里骂着银絮,脸上的阴郁忧伤却一扫而空,倒显出几分既欢喜又害羞的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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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商娇摆的小摊串串着实便宜,味道也在天都不出其右,所以月余后,“明月串串香”的名声不胫而走,吸引的食客也越来越多,到最后每到午时或下卯,来吃饭的客人便能将原来清冷的青柳巷围得水泄不通。
一日过了午时,商娇正与安思予打理着摊子,收拾碗筷,突然巷口转出一人,一身素色布裙,收拾得精神爽利,腕上的大金镯与玉镯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咣当当的响声。人还未至,她便笑着向商娇、安思予挥手道:“商姑娘,安小哥儿!”
商娇听到耳熟的声音,停下正在收拣碗筷的手,扭头遁声望去,便见到高大嫂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正向着她的摊前而来。
对高大嫂,商娇的感情有几分复杂。这个女人精明能干,唯利是图,却也有些良心,并不令人讨厌。
但商娇看到她,但想起她原是高家的人,想起一些与高小小不甚愉快的往事,连带着便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对待高大嫂。
正犹豫间,安思予见了她,倒是热情地扔下正在抹桌的帕子,高兴地迎了上去。
“嫂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坐?”安思予向她致着意,顺道一路将她往摊上引。
商娇见状,也只得扭捏着与高大嫂道了礼,高大嫂丝毫没有察觉商娇的异状,依然如往常一般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道:“先莫说了。嫂子早听人说你们开了家什么……对,串串店!才一两个月,竟生意红火得坐无虚席。嫂子早就好奇得很,想着要来试试呐。这不,今日刚看完房,嫂子可是连中饭都没吃,找都找到这里来照顾你们的生意哟!”
安思予闻言赶紧连连称谢,又紧着替高大嫂选了些菜品,正欲拿到锅中去烫,却被商娇一把抢过。
“还是我去吧。嫂子难得来,你陪她聊聊天。”她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却是想避开高大嫂。
安思予便不再多说,由着商娇面无表情地去准备饭菜,与高大嫂对坐着,也有几分尴尬 。
高大嫂感受到了,也知上次金柳的事让商娇对高氏一族心无好感,连带着对自己也有几分成见,遂也有些尴尬起来。
头轻轻一侧,她悄声问安思予道:“怎么,你还没向商姑娘表白心意?”
一句话,令安思予的脸倏时间通红成一片,只顾低头,给高大嫂倒了一杯金银花茶。
高大嫂便狠狠瞪了安思予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
她就说嘛,如果商娇知道自己拐跑的是她牙行中业绩第一的房牙,如果商娇知道她有多舍不得安思予离开……
今日待她的态度,至少不会如此不冷不热吧?
如今高大嫂看商娇的模样,虽努力克制,却不冷不热的样子,想来不仅是因为她商娇自己与高氏的恩怨,只怕还连带着以为是她高大嫂开除了安思予,在为她的安大哥抱不平吧?
想到这里,高大嫂不由得重重一叹,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叫屈。
这个安小哥儿啊,平素里看上去倒还算有城府的,怎么遇到情之一事,便这么不开窍呢?
但眼下她尚还记挂着另一桩事,遂也顾不得再骂安思予几句,眼见着商娇菜品给她端到桌前,又拿了只碗要去给她盛饭,高大嫂忙笑着招了招手,对商娇道:“商姑娘,你且不忙,嫂子今日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与你说。”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21、筹款
221、筹款
说罢,高大嫂笑着,拍了拍手边的板凳,示意商娇坐到她身边来。
商娇看看高大嫂,又瞟了一眼安思予,见他向她点头,遂踱上前去,坐到了高大嫂一旁的另一只凳子上。
“嫂子可是有什么事儿?”商娇问。
高大嫂却不急,拿起筷子,挟了一筷子菜吃了,连声称赞,又吃了几口菜,直到肚子里有了点底,方才一揩唇角,笑着对商娇道:“今日大嫂来找你,自是好事。商姑娘,我且问你,你这摊子在天都只开了两月,便已生意火爆,可曾想过找间铺子,将这摊子的生意做大做好,也免得平素里每日推着小车,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太辛苦了不是?”
高大嫂问得直接,却听得商娇连连点头。
找一间铺面,将生意做好,这可不是商娇的愿望吗?
“嫂子说得是。”商娇遂真诚地道,“只这找铺面的事儿,哪儿这么容易?一般天都城中好一点的铺子,哪一间不得一百几十两每月的租金?”
商娇摊上的东西卖的便宜,利润并不高,若寻了铺子,单每月出了铺子的租金,只怕便要与安思予吃土了。
高大嫂挥了挥手,笑道:“谁让你租铺了?你可以买一个铺子啊!这铺子租金再高,自家的铺面,便不怕了罢?”
“……”商娇的脸抽了抽。“大嫂,你不是寻我开心的吧?”她虎着脸问。
她怎么有种感觉,觉得高大嫂是来找茬的呢?
结果人高大嫂挥了挥手,道:“商姑娘,你这还真冤枉大嫂我了。”说罢,她又拔了一口饭菜,道,“你道大嫂今日干什么去了?便是跟着一个郓州来的客商看铺子去了。那客商原在天都也做的饮食生意,两个开间的当街铺子,就在十三巷那里,里面灶具锅台全都齐全,只生意不是太好,又赶上他老母亲病重,他要赶着回去看他老娘最后一眼,考虑着老娘病后还要守孝三年,他便也不想再回天都来了,所以索性儿把铺子转出来卖了。两千两银子,只要两千两!”
高大嫂说着,伸出两个指头,在商娇眼前比划了又比划。
“大嫂这不知道你在做生意呢么,便想到了你们,索性过来问问你们。你们若要,我就让那客商先给你们留着。你们若不要,咱们牙行可就接手了,这样贱的价格,倒手一转,只怕两万两也是有余的。”
“两千两银子?”商娇心里也是一惊。这样的价格,想在天都租一间大一些的铺面,一年租金只怕都不止!
却能换来这么大一间铺子?
“大嫂,你当真没有诳我?”她不确定地又问。
高大嫂指天发誓道,“天地良心!我利来牙行从来不做诳人的生意。更何况,”高大嫂瞟了眼安思予,笑道,“我可是看着安家小哥长大的。我诳谁也不会诳你们呀!”
说到此处,高大嫂也不理会商娇还在发愣,敲了敲桌面,道,“商姑娘,你就给我句准信儿,这铺子你们要是不要?你们若要,我就给你们留着。你们若不要……”
“要要要!”商娇哪敢再说,一迭声地答着,一把握住高大嫂的手,“大嫂,这个铺子你且帮我留着,待我凑齐了钱,就打下这间铺子来。”
高大嫂这才点点头,又道:“那成。不过,你们可得搞快一些。这么好的事儿,过了这村只怕就没这店了,外面指不定多少人盯着呢。我也总不能一直让人给你留着吧?”
商娇还能说什么?高大嫂得了这么好地段,价格又便宜的铺面,没有独吞,反倒来与她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她当然只能连连点头,心里对高大嫂原来的一点不满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高大嫂走了之后,商娇便一直惦念着铺面的事情,一下午都心神不宁。
两千两银子,说多不多,但于商娇来说,当真也不算少。
她将自己那压箱底儿的三百两银子,加上两年来在商行做工存的钱,再加上这两个月以来摆摊赚的钱合计了又合计,能拿得出手的钱也只五百两。
剩余一千五百两的亏空,她便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了。
商娇这才发现自己的思维存在一个大问题。她总习惯地以现代人的思维来看问题,想她这样的问题如果放在现代,那多方便啊,不过向银行贷款而已——可这搁在古代,那这一千五百两,算得上是很大数额的开支,一般的平头百姓根本不可能借得出来!
该怎么办呢?
商娇烦恼得大把大把地薅自己的头发。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到该向谁借这笔钱。
睿王她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虽然她知道睿王一直对她不错,但睿王对她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这让她如何向睿王开得了这个口借钱?
况且,自有了胡沁华之事后,她现在对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皆避之而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他们算计了去。
而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拿不出这么一笔巨款借给她……
其他的,在她身边,能拿出这样一笔巨款帮助她的人,便实在没有了。
慢着!
忽然,商娇心头一跳。
她想起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