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摇摇头,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强忍住心中如洪水般泛滥的情思与眼中酸胀的泪意,微扯唇角,温言道,“我只是以为……你不见了。”
他这样一说,商娇遂明白过来,必然是自己昨夜的彻夜未归让他担忧了,心下惭愧,面色赧然地道:“大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昨日……”
安思予摇了摇头,放开了她,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却转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牢牢握进手里。
“没关系,不用解释。你只要回来就好。”
说罢,他微微笑着,牵起她的手,慢慢向前而行。
刚走了几步,经过一个卖小吃的小摊儿,安思予像又想起了什么,侧头问她:“吃饭了吗?你饿不饿?”
安思予一提醒,商娇陡然想起自己昨天几乎滴米未进,肚子里的五脏庙立刻像打了小鼓一样,咕噜乱叫。
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向安思予娇笑道:“大哥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真的饿了。好饿好饿!”
安思予便二话不说,忙拉了她在小摊前坐定,要了热腾腾的馄饨、包子、豆浆,然后满眼爱怜地看着商娇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的把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不住地在一旁叮嘱着:“吃慢一点,小心烫……哎,别噎着!”
直到商娇好容易祭完五脏庙,幸福地长舒了一口气,安思予这才就着她未吃完的食物垫巴了几口,权作早餐。
吃完早点,安思予正欲起身唤着商娇一同离去,却见商娇坐在小桌前,目光出神地望向摊外那些脚步匆匆,赶着去上工的人们,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也为她一疼。
他自然知道她在为何事苦恼。
如今的她,没了爱人,没了事业,心中的失落是必然的。
想到此处,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商娇。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不是安慰,而是询问。
他知道,商娇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尽快找个事儿做,好转移她失落的情绪,能够让她尽快走出这段情伤与阴影。
但商娇此时也陷在前途未知的迷惘中。
上次求职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知道一个女人,想要在天都、在古代谋得一个差事,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陈子岩,愿意接纳她,容她在自己的商行里做事,知她、懂她,配合她,给予她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
陈子岩……
想到他,商娇的心里又是一酸。
这段情,看似了断得很是干净利落,潇洒干脆,但只有她知道,他在她的心底,到底还是留下了不可抹灭的伤痕。
而现在,她只能寄望于时间,能够让她慢慢将他遗忘,渐渐将他自心底拔除。
遂她摇了摇头,抬头茫然地环顾四周,道:“我也……不知道。”
安思予也不催促,只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温柔地替她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温言道:“没关系,现在不知道,咱们就慢慢想,总会找到你想要做的事的。”
商娇点点头,眉目垂下,看向安思予握住自己的手。
那么有力,那么温暖……
仿佛给予了她无尽的勇气与力量,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她回握住他的大手,与他相视而笑:“嗯,大哥。谢谢你。”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05、姨娘
205、姨娘
于是,商娇来天都的第二个年节,便在商娇失业、失恋中度过了。
这一年里,安大娘新逝,商娇也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所以过年时,安宅便显得格外冷清。只除夕当日,安思予写了一副春联与福字贴于门口,商娇与常喜包了顿饺子,放了几串鞭炮,便草草了事。
守岁之时,商娇环视着安静的安宅,听着家家户户孩童的笑声,鞭炮噼啪不绝于耳,与漫天的烟火相映着,再联想到去年此时,自己与安大娘、安思予还有常喜一起欢度守岁的场景,只觉物是人非,心中凄凄。
不过,幸好常喜还在,安大哥还在,她心里要紧的家人都还在……
她心里便也觉得很是安慰。
虽然,她并不知道未来的路是否会越来越难走,但她相信,只要她还在,心里要紧的人还在……
未来,便一定不会艰难!
毕竟,一切都会过去。未来,总会到来。
大年初四,商娇早早被常喜从被中挖起,硬逼着她穿上素日里最好看的桃红小袄,上赶着去给睿王拜年。
商娇想着自己不在陈氏做工,今后与睿王的交集便不会太多,所以原不想去的,却架不住常喜的絮叨,只得草草备了罐辣椒酱,并着几样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权作礼物,这才动身去了睿王府。
出发前,常喜拿出那件补好的大氅,也一并让商娇带上,捎带给睿王。
那件大氅,原在尾处被撕得破了,却在常喜的巧手下,被缝补成一幅高山流水的刺绣来,很是大气,端得让商娇与安思予都赞叹连连。
只商娇看着常喜在缝补这件大氅上所用的心思,不免有些担心。
她原本只是以为常喜有些嫌贫爱富,觉得睿王乃大魏掌权的王爷,便心生倚附之心——毕竟,便如俗语所言一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常喜有这般心思,倒也不足为奇。
但这几日,商娇见常喜缝补大氅时所花费的心思,那飞针走线中蕴含的少女情意,那纤纤素手抚摸着大氅上渐渐成形的刺绣时所透露出的爱恋……
她突然打从心底涌起一种不安的情绪。
她怕,怕常喜虽只见过睿王一面,却已情根深种,难以自持。
遂她出门前,将那件大氅仔细叠好,想了一想,终还是语重心长地提点常喜道:“常喜,自古以来,天家最是无情。今朝为云,他朝覆雨之事实在太多。我们只是平常百姓,便如我一般,倾尽全力也无法得一人所爱,你万不可对不该爱的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只怕也会与我一般,落得一世蹉跎的下场,明白吗?”
天知道,她有多希望常喜能得到幸福。哪怕只是寻常人家,但只要她夫妻恩爱,儿女孝顺,三餐温饱,便已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但常喜却显然并未将她的忧心放在眼里,听她殷殷的告诫,反倒只朝她笑道:“知道啦知道啦,小姐你近日来越来越罗嗦了!”
说着,她推了推商娇的手臂,又叮嘱她道:“好了小姐,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去吧。迟了,小心那些往王府送礼的人多了,睿王又不能亲自见你了。”
商娇见常喜左右听不进她的话,遂长叹一声,只得提了礼物出了门,径往睿王府而去。
恰此次不巧,商娇去得王府,方知今日宫中饮宴,睿王一早便入得宫去。商娇遂将礼物及补好的大氅交予了门房,便返身折回了安宅。
过完了元宵,所有的商铺都开始开张营业,原本因为过年而户户关张,略显冷清的天都城,终于又繁华热闹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天都,是大魏的皇城,一国的中心,所有人梦想的所在。
商娇颓废一段时日之后,终于重新振作精神,准备重新开始求职,找寻新的事做。
对此,安思予是大力支持的。他原本想将商娇再荐给高大嫂,但商娇一是因为上次高大嫂不问青红皂白便拒绝过她一次,二是因为做房牙,便免不得要与陈氏打交道,所以便婉言谢绝了安思予的提议。
她觉得,既然决定要重新开始,她就一定要脱离所有有可能与陈氏的牵扯,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
而她也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与知识,总能得到赏识,寻得一个明主作雇主!
然而,当她走遍了整个天都,却一次次被人无情地吆喝着赶出来之后,她原本满满的自信,终化为了无奈与沮丧。
她不明白,在她还是陈氏文书的时候,明明有很多人赏识她的才干,欣赏她为人处世的能力……怎么到了此时,却偏偏连一个愿意给她一份哪怕打杂的活计的商户都找不到呢?
难道,这便是别人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可她现在除了找工作,还能做什么呢?
没有了经济来源,难道她当真要在安宅里混吃等死?
虽然她知道,安思予绝对不会嫌弃她,但她作为一个外人,如何能让安思予辛苦工作来供养她与常喜二人?
好吧,她承认,她连常喜都不如。
常喜尚能洗洗补补,刺绣女工无一不精,而她……
除了精通会计、文书之类的工作,或是凭着一些现代的营销伎俩,做些出其不意的策划之外,妇工、妇容一点沾不了边!
唉!想来想去,她终还是高估了自己。
所以,她将自己所要求的月俸一降再降,只要有人愿意给她机会,她都愿意去试上一试。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终于有一日,城西一家贩米的刘记米铺的掌柜终于愿意收了她的自荐函,并与她约定两日之后,去米铺接受东家的亲自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