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是不理,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脸上的爱意与宠溺如此明显,一双眼中透着深情的光芒,“朕不放!你是朕的妻,腹中还有朕的孩儿,朕抱着自己的妻儿,有何不妥?”
胡沁华便不再挣扎,只痴痴地看着自己年轻英俊的夫君,将头靠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大步走向寝殿。
商娇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这样一个温和淡定的男子,与如此温柔善良的胡沁华,若只是一对平常夫妻,该有多好?他们会相敬如宾,一世恩爱,白首共老,成为一段佳话。
可偏偏,命运却如此残酷,让他们在危机四伏的大魏宫廷之中相遇,相知,相爱……
于是,所有的真情,都紧随着残忍与血腥的恶意与杀戮!
躲不开,避不过……
便只能生生承受。
眼前这两个人恩爱的走向寝殿的背影,她不知为何,突然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寝殿,皇上直接将胡沁华抱到了床上,亲自为她盖上薄被,又指挥众人端茶送水好一番忙碌,方才坐在床边,将手探入被中,轻声问她:“哪只脚崴了,让朕看看。”
胡沁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如茜色,额上冷汗涔涔。听得他询问,只胡乱指了指右脚。
皇上便坐在床边,握住她的脚,褪了她的鞋袜,仔细检察了一番,遂放心一笑,“还好,没有淤肿。”
遂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寝殿,待整个宫殿只余二人之时,他伸出温暖的大手,替她轻轻地揉了起来。
边揉,他边浅笑着,温和地解释,“朕查过医书,凡消淤之药,皆容易对胎儿不利,是故只能用揉搓之法散去血淤。沁儿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胡沁华不言,只眼神温柔似水,看着眼前年轻的皇帝,这般小心翼翼地替她揉着脚,边揉,还轻声地问:“如何,力道如何?还疼不疼?”
这哪里还是帝王对待自己的后妃,这是这个年轻的,寂寞的男子,在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妻子时才有的温柔情意啊!
一时间,她眼中涩意难当,温热的泪水,那眼见生父死在自己面前都不能流出的泪水,却在他的温柔中,滚落了下来。
皇上抬眼,见她竟流出泪来,吓了一跳,忙问道:“沁儿,你怎么了?可是朕弄疼你了么?”边说,按在她脚上使的手劲便松了松。
胡沁华摇了摇头,咧唇笑着,温柔的看向皇上,任由脸上泪水纷纷坠下。
“没有……嫔妾只是高兴,皇上如此爱重嫔妾,嫔妾此生……无以为报……”
皇上便也笑了。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有些汗湿的发。
“傻姑娘,朕得了你,便已是平生最幸福之事。如今更有了自己的孩儿,朕心中已是心满意足!若说报答,你为朕平安诞下皇儿,永生永世伴在朕的身边,便是对朕最好的报答了。”
胡沁华听得皇上的话,看着他英俊削瘦的面容,含着泪点了点头。
皇上说完,抬头四顾一番,见左右无人,便又握紧胡沁华的手,俯身到她的耳旁,“再说件让沁儿你高兴的事……今日,朕终于下定决心,力排众议,决意废律了。诏书明日便会颁下。”
胡沁华闻言,凤眸大睁,握住皇上的手陡然一紧,“皇上!”她紧张地看着他,“皇上如此做,太后……”
皇上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沁儿放心,有濬弟帮忙,从中斡旋,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便是太后来了,也再无法阻止。”
说到这里,皇上长长叹了口气,将头靠在胡沁华肩上,“沁儿,自前日你敬佛回来,与朕说起,自己在佛前许愿,只愿皇儿平安诞下,朕的江山稳固,自己生死皆不要紧时,朕便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为你,为皇儿废掉这条律制!朕不能……不能再让母妃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不能再让朕的皇儿经历与朕同样的丧母之痛,受人挟制之苦……如今,朕终于办到了,沁儿,你开心么?”
他的表情像极了亟需得到大人表扬的孩子,有些撒娇,有些期待地看着她,让胡沁华心里生怜,又紧紧揪痛。
抚住他的脸,她扯着笑容点点头,“嗯,开心,嫔妾……很开心!”
听到胡沁华的表扬,皇上也笑了起来。边笑,他边伸手环住胡沁华,有些疲惫地闭了眼,“好累……今晚朕终于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胡沁华将头靠在皇上的头上,与他相依相偎,想笑,却泪如雨下。
可是眼见,她只能赶紧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侧首看时,皇上已靠着她,阖上了双眼,显然已是疲累之极。
她却不得不伸手,轻轻将他推开,看着他迷蒙地睁眼,她向他温言劝道,“今日嫔妾崴伤了脚,身子不适,皇上若困了,便早日回自己宫中休息罢。”
皇上唇动了动,似乎有些委屈,但看胡沁华苍白的脸色,便又温和地点了点头。“也罢,那朕便不扰你,你好生休息。”
说罢,他俯身下去,在她头顶轻轻一吻,轻声道,“这几日你好生卧床歇息养伤,莫要胡乱走动。待过几日你好了,朕再来让沁儿给朕读奏章。”
胡沁华强笑着,点了点头,“好。”
皇上便笑着看了胡沁华一眼,这才转身依依不舍地走了。
胡沁华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强笑着送走了皇上,听着他与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再也忍不住,翻身伏在了床边,凄声大呼:“来人,快来人哪——”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39、失子
139、失子
商娇与众人刚跪送皇上走远,以为今日之事告一段落,皆放松下来喘了口气,却突然听到殿内胡沁华的凄呼,情知不妙,心又立刻揪了起来。
与胡沛华对视一眼,商娇旋即冲进了大殿。
刚入内室,她一眼就看到胡沁华倒在床边,面色如纸,唇色虚白,头脸、颈中全是冷汗。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她扑到床边,惊恐万分地问。
胡沁华此时却连说话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手伏在床边,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了指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
商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伸出手去,将被子一掀——
“啊!”倏时,她迸出一声惊叫。
只见被子下,胡沁华的身下,早已汪出了一滩血迹,泅染了她一身明黄宫纱,使她整个下.半身如浸在血中一般。
见此情景,商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转回身,冲着身后三人大喝:“快,快宣御医,快啊!”
一只手,却拉住了她的手。商娇回头,却见胡沁华用尽全力拉住她,大口喘息,眼中却含着乞求:“不,不要宣御医,我不,不想让皇上,皇上担心……更不能让他,让他失望……”
商娇便知胡沁华不愿让皇上知晓她身子有恙,否则刚才皇上就在寝殿之内,她断不会等到皇上离去方才呼救。
可今日她才刚经历了大喜之后的巨悲,此时出血量如此之大,孩子只怕是……
商娇便想了想,扭头问胡沛华道,“姐姐现在的情况很是紧急,刻不容缓。方才我听姐姐提及,皇上不是招有民间的名医入宫,会同御医一同看诊吗?这些人此时也在宫里吗?”
胡沛华见此情景,也知胡沁华情况大不妙,忙点头道,“都在宫里。为方便照顾沁华腹中胎儿,他们皆在不远处的同医馆中听侯差谴。”
商娇闻言点头,“那便快去请民间的大夫过来瞧瞧……姐姐这胎,怕是险了……”
听商娇这么说,胡沛华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冲出了寝殿。
胡沁华此时早已疼得大汗淋漓,全身的血液好像全凝在下腹,汩汩涌出,身体也似要裂开一般。她疼得死死抓住商娇的手,却仍抱住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商娇,似求证,似乞求,“妹妹,你说我的孩儿……你是哄我的吧?你是哄我的,对吧?”
商娇反握住胡沁华的手,另一只手替她拨了拨被冷汗湿透的发,努力地想扯开一抹笑安慰她,却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只有泪水从眼中涌出。
她前世的时候,妈妈便是医院产科的护士长,家里关于产科的书籍何其多,闲得无聊之时,她也拿着产科的专业书看过不少,自是知道现在胡沁华的情况,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胡沁华期待地看着商娇许久,却并未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看见商娇黯然流泪,心便瞬间凉透,闭目咬牙,手陡然松开商娇,一下一下捶打着床沿。
“我恨……我好恨!高湘云,我与你……不共戴天!”
刚说完,小腹内又是一阵剧烈撕痛,直痛得她在床上翻滚煎熬,冷汗凉透。
“姐姐,姐姐你冷静一点!”商娇忙止住她的兀自挣扎,“你现在情绪激动,不仅保不住腹中孩子,只怕你也会有性命之忧,你冷静一点。”
转回头,她又冲着傻在一旁的清风、朗月低吼:“你们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去烧水,准备干净的布条与厚实的被褥,快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