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指了指着常喜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道:“咦,常喜,你今天这边的头发没有梳好呢?”
“嗯?”常喜愣了一下,反射性地摸自己头顶编好的发髻,“哪里,哪里?”
“这儿,这儿,”商娇胡乱地指着她的头发点了点,“这模样哪能出门见人啊?快,快去重新梳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她把常喜转了个身,推了一推。
常喜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飞快地往屋中跑去。
临走时,她还是有几分放心不过,回身特意向商娇嘱咐道:“小姐,你说了带我上街的,你可不能失言。”
商娇站在院前花架之下,冲她扬扬手,笑道:“快去快去,我等你便是。”
待得商娇再也见不到常喜的身影,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得意地吐了吐舌头,黠笑起来。
小丫头片子,竟还学会撵脚了——她能让她如愿么?哈哈哈……
她猫着腰,刻意放轻脚步,飞快地溜到安宅的大门处,将门栓取下,拉开门……
便开心地撒着脚丫,飞快地跑远了。
天都的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娇与陈子岩携手并肩,一路走走停停,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杂耍,吃着各种零食果子,很是欢乐。
不觉间,便行到一处天都最大的首饰铺子“金香玉”门前。
似突然醒悟般,陈子岩突然侧头,看向一身素净,却犹不自知,自得其乐的商娇。
大手将她一拉,他不由分说的,便将她带进了铺子。
金香玉的掌柜自然识得陈子岩,一见他带了个姑娘进来,立刻走身相迎。
寒喧中,又抬眼打量他身后的商娇,但见她姿色尚算清秀,却一身略显寒酸的衣物,连头发也仅梳成两条小辫,身上更是空落落的连件看得上眼的首饰也没有,不由得有些啧啧,奇怪商娇这般普通的姑娘,如何便入得了陈子岩的眼。
商娇一见陈子岩将她拉进首饰铺,便知他心中所想,即使不甚情愿,但还是架不住陈子岩的盛情,几番挑选,选了一条尚算贵重的珍珠项琏,既不堕了他皇商的颜面,也不至让她觉得破费。
陈子岩本想再送几件更为贵重的玉器首饰给商娇,但终拗不过商娇执拗,只得作罢。幸而这项琏选料作工还算入眼,他便也觉得凑和。
付了账,他执起项琏,便要替商娇戴上珠链。商娇见状,也不好违他心意,只撩了发辫,转过身去。
陈子岩将项连细心为商娇戴好,正待细赏,突然发觉商娇的颈间有一条红绳。
“这是什么?”他一时好奇,将红绳一扯。
商娇颈间便掉出一块黑色的玉坠。
上面,雕刻着一只飞翔的老鹰,英武不凡,威风凛凛,却非中原之物。
陈子岩一看,便愣怔住了。
商娇却并未察觉陈子岩的异状,见他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之上,不由咧唇一笑,解释道:“这是在柔然时,阿那辰王子送我的。他说这块黑玉是他的印符,将来我若有事相求,让人执了印符去柔然王庭找他,他必设法护我周全。”
陈子岩淡笑着听完,点点头,“既如此,那此物实在贵重,你得收放仔细了。”
商娇赞成地点头,笑着又要将黑玉放回衣襟里去。
陈子岩看着,心里便更加不是滋味。
他所爱的人,胸口间却揣着另一个男人送的东西,还放在这么隐秘与敏感的地方,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口气在胸口盘旋间,他便冲口而出:“不若这样罢,”他依然是轻风化雨,云淡风轻的模样,“娇娇,此物太过贵重,你若时时揣在身边,万一哪天掉了就麻烦了……不若便交由我妥帖保管罢。”
商娇的手便停了停。思考了一番,觉得陈子岩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这样珍贵的东西,虽说她并不希望用到,但那毕竟是阿那辰的心意,是她与他之间的情谊。她看着这块黑玉,便会想起,远处的漠北草原,还有一个可以惦念朋友与兄长。
这样天天揣在身上,万一哪天不见了,也确实心疼。
交给子岩,由他妥贴收着,她也放心。
这样想着,她便将黑玉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递到了陈子岩的手里。
“如此,便有劳东家费心啦!”她笑着,冲他眨眨眼睛。
陈子岩接过黑玉,又好气又好笑地刮刮她的鼻子,“调皮!”
商娇与陈子岩手牵着手离开金香玉时,不远处便行来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当前一个姑娘,着一件摇曳生姿的桔色名贵绸衣,小小的鹅蛋脸,衬着飞扬的细眉,显得有几分踞傲;身后一个姑娘,一身丫环打扮,却很是尖酸的长相。
“小姐!”待看清眼前渐行渐远的,两手相牵的两个人的背影,那丫环一跺脚,急急地指指二人背影,一声急呼。
那姑娘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却不动声色地抬手制止。一双飞扬的三角眼,含恨地看着与陈子岩双手交握的商娇的背影,不由银牙紧咬。
眼珠轻动,她抬头扫了一下“玉金香”的招牌,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我们进去吧!”
……
与陈子岩游玩一番下来,已是午时。在天都最大的酒楼“迎莱阁”用了午膳,商娇惦念着今日早间被她放了鸽子的常喜,心中总觉不安,便以暑热不适为由,与陈子岩匆匆作别,也不要陈子岩相送,又一路匆匆赶回了安宅。
快要到安宅时,她一眼便望见安宅门口停了五架板车,常喜正站在门外,与当前一人交谈。
再一看板车的东西,商娇大喜过望。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正与常喜交谈的那人也注意到她,转回头来,向她微微抱拳。
“商姑娘,许久不见。”他一身玄衣,面色冷峻。
“牧大哥好!”商娇也向他点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指了指车上的东西,清扬的声音问道,“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牧流光淡淡道:“今年刚入春,王爷便令鸿锦庄园的管事将你带来的种子种下了,如今收得这几车,约两百斤的辣椒,便令我给你送了来。”
商娇看着满满五车大红新鲜的辣椒,又听得牧流光的话,心里对睿王充满了感激。
“实在太好了!牧大哥,请代我谢谢睿王。”她笑着,真诚地道。
牧流光却并不答应,鼻端一声冷哼,“要谢你自己谢去,各人欠的情份各人去还。”说罢,他也不再与商娇多言,回身一挥手,带着随行的几个驾车的人,匆匆走了。
待得牧流光及众人走远,商娇方才回过神来,讷讷地道,“这牧大哥今日怎么了,吃炮仗啦?”
说完,她回身又看身后的几车辣椒,立马又兴奋起来。
弯腰捧了一捧辣椒,又看向不远处正站在门边的常喜,扬着脸笑道,“常喜,快帮帮我,把将这几车辣椒弄进去!”
喊了几声,常喜却只作不理,站在门口看着她,面色有几分愤然。
待听得商娇再唤,她干脆一扭身,转身进屋去了。
只余商娇一人呆在原处,尴尬呆怔。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23、奴大
123、奴大
幸而安思予今日休沐在家,听得动静,忙与安大娘一起出得门来,与商娇三人合力,才将两百斤辣椒都搬回了院中,堆成一座小山。
而不管他们在外如何忙碌,常喜都紧闭屋门,只作不理。
好容易将辣椒都搬回了家,商娇一边捶打着自己酸痛的手臂,一边瘫在小院的桌子上,直累得脱了形。
安思予替她端了一杯热茶,与她并肩坐下,看了看商娇乏累的模样,又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屋门,面色不由沉下了几分。
“商娇,喜丫头可是在与你置气么?”他淡淡的问,有些担忧。
商娇哪里明白他的顾虑,大大咧咧地点点头,笑道:“今日早间我出门办事,这丫头非要跟来,我便使计哄她,自己走了。说来说去,到底是我不对,她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一会儿我哄哄她便好了。”
安思予听出商娇话里的维护之意,不由得低头沉吟了片刻,却终还是忍不住地出声提点,“商娇,我知你是个好性情的人,常喜也是随你共过苦难出来的……但大哥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自古主便是主,奴便是奴。常喜是个有主意的姑娘,若你再这般放任于她,只怕她将来会奴大欺主,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来。”
商娇正在掸着身上的灰的手便顿了一下,颇觉匪夷所思。
“安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常喜共过患难,她的性子虽急,但到底也是一心一意待我好的。况今日是我不对在先,她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哪来什么奴大欺主之说?大哥多虑了吧?”她笑道,全然不把安思予的话放在心上。
“是吗?”安思予笑容浅淡,缓缓又道,“未必吧!想当日你初知与你相识的王公子便是当今睿王,是谁力劝你入王府作妾?你任职期满,回到家里,是谁与你一番争执,连续几日皆不给你好脸色?商娇,这还不能令你警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