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业文声色暗哑飘忽,唇角轻勾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只是,你竟是将玉娘留给我的定情玉如意给取走了,阿莲,你即是如此倾心于我,不若便来陪我可好?”
陈素莲原本晕沉恍惚的脑中瞬时劈过一道白光,眼中红丝愈盛,她微微往后缩着身子,看着笑容诡异清凉的沈业文神色惊恐,却发觉自己好似失了气力,软绵无力,她心中大骇却觉得喉头发紧,再无法发出一丝声响。
房中本就昏暗的灯火开始左右忽闪,时明时暗,将床前的身影映衬得愈发的阴森可怖,沈业文看着她笑着,一直笑着,慢慢的身上的血肉开始脱离身体,向地面滑落,他用着还剩下的那半边脸同陈素莲笑得愈发柔和:“阿莲,你来陪我啊。阿莲,你怎么能为难琪姐儿呢,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阿莲,不如你来陪我啊……不如来陪我啊……”
陈素莲看着向自己伸过来的惨白手骨,瞳孔骤缩,在满室血红中终于尖叫出声“啊……啊……救命啊……”
“阿莲,阿莲,来陪我啊,来陪我啊……”
沈云娇看着眼前脸色极度苍白的陌琪,全身颤抖,她胡乱的拢着被子,抖着头避开了陌琪那空落的眼神。她心中惊恐万分,却又无法闪避……
陌琪浅笑着同神志惊惧的沈云娇一字一句的缓慢言语:“娇姐儿 ,你现下成了二房唯一的嫡女可是很开心,我自小便处处让着你,本是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不想,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狠心,生生将我害死了……”
沈云娇浑身巨震,她闭着眼睛将自己埋在被子中,抖着声回道:“不是这样的……你分明没死……你还活的好好的……你还遇到了贵人……不是这样的……你没死……没死……”
“啊……呜呜……”沈云娇在看到突然出现在被窝中同自己对视的脸色青白的翠儿时,惊得失声尖叫,却是被翠儿那如铁钳般的枯槁手掌给捂得严实拖出了被子,跪在了陌琪身前。
明亮灯火中陌琪的面容愈发的朦胧,声音越发的阴冷:“我死了,现下不过因着惦念着二房,死不瞑目回来了罢了。”
陌琪笑得眉目欢喜,同吓得魂飞魄散的沈云娇轻声低语:“你白日里见着的便只是我的魂魄罢了,我早已经死了……死了……我带着翠儿回来找你了……回来找你了……”
翠儿眼色呆板,面容却笑得乖巧伶俐,神情颇为诡异的同沈云娇福身见礼:“四小姐安好,翠儿回来了,翠儿有礼了……日后翠儿来伺候四小姐可好……”
沈云娇看着明亮灯火下面色惨白没有影子的陌琪与翠儿,对着她们亲和乖巧的笑容,两眼一翻彻底的晕了过去……
夜色沉沉,万籁寂静,几处安眠又几处惊魇。
连着几日里,二房小夫人同四小姐夜夜不宁的事在沈府上下传的越发离奇,都说是二房怕是阴气太重方才容易出这等子事,怕是要请人来做法平息才好啊。
福源堂中,俞秀娥拧着眉头同沈老夫人埋怨:“母亲,不是媳妇不通情理,按行程明儿河哥儿一家便要入城回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再者,现下老爷同河哥儿都晋升了,老爷如今可是京中四品大员了,咱们沈府再不同往日,如何能传出这等子不吉之事,若是真请人做法,外人误会咱们沈府可如何得了。母亲,媳妇是万万不能同意此举的。”
沈家老夫人吴桂芬蹙着眉头,让贴身嬷嬷揉着额角,哀声叹道:“那要如何办,二房这几年里诸事不顺,又只有满屋子的女人,阴气能不重吗?你便是想要让她们迁回全州本家,也一样逃不过。再者,如今长房刚刚得势,便让二房迁走,你便是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毁我沈家名声吗?”
俞秀娥心中憋闷,堵着一口气很是气恼:“媳妇何时说过要让她们走的,再者,那两个晦气的还躺在床上养着呢,且走不了呢。真是,还是咱们琪姐儿好,一回来便各处喜气连连的。可现下您看看,这眼见着河哥儿就要回来了,不早不晚的,竟是在这档口出了这等子事,这做小的就是做小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吴桂芬眼角跳着,神色也很是不虞,只到底不能随着这媳妇一般言语,她沉声斥道:“胡说什么,如今为你请封恭人的折子都已上呈天听了,你还不收敛些许,可是想丢了沈府的脸面不成。”
俞秀娥闻言虽脸色不好,却也觉得婆母教训的是,到底是没有再顶撞吴桂芬,只不耐的端起茶盏,颇有些心烦意乱的喝了两口茶顺气。
于妈妈脚步利索的进门行礼回禀:“老夫人、夫人,二夫人同三小姐在外边等着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呢。”
吴桂芬看了俞秀娥一眼,同于妈妈吩咐:“这天寒地冻的,快让她们进来说话。”
于妈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俞秀娥的眼色,当即转身去迎何玉娘同陌琪进门。
何玉娘领着陌琪福身同吴桂芬行礼:“媳妇(孙女)给母亲(祖母)请安,母亲(祖母)万福。”
两人再侧身同俞秀娥行礼问安:“大嫂(伯娘)万福。”
吴桂芬看着面色略微憔悴的何玉娘,关怀问道:“这几日里玉娘定是操心极了,她们两个现下可好些了?”
何玉娘微微欠身恭敬回话:“是媳妇操持无度,出了这等差错,还要累得母亲同大哥大嫂跟着操累,是媳妇没用,请母亲责罚。”
吴桂芬摆摆手叹道:“这起子事如何是你能左右得了的,你就莫要自责了,我见你脸色也不太好,现下二房都要靠着你,你可要仔细着身子才是。”
何玉娘压低了身子柔声回话:“媳妇多谢母亲挂念,素莲同娇姐儿喝了安神汤已睡下了,今儿倒是比昨儿好多了,大夫也说是受了惊缺了觉,调养几日便能好了。还请母亲安心。”
俞秀娥哼了声,觉得不妥又缓了脸色压着声量开口说道:“现下如此让人如何安心,这都是什么事啊,二弟妹对此事可是有何说法?”
吴桂芬不满的瞥了眼俞秀娥,同何玉娘软声说道:“玉娘同姐儿先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言语也不迟。”
何玉娘牵着陌琪坐好,眉目清淡的回着话:“母亲、大嫂,玉娘知晓如今府里当要各处安好方才妥当,便想着许是有一个土法子能试试,就是……”
吴桂芬冲何玉娘蹙眉催到:“是何法子,你且利索的说来听听,作何这等扭捏,真是急死个人。”
俞秀娥也双目炯炯的盯着何玉娘,令何玉娘很有些窘迫,她沉了沉气,缓声言语:“都说是二房阴气过重方才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玉娘想起儿时老家有户街坊也出过这事,后来便是寻了同族血脉相亲的男子到出事的那房补上阳气,后来便是好了。故而,玉娘是想着这法子许是能行得通。”
吴桂芬同俞秀娥闻言都沉默了,半响俞秀娥抬眸定定的看着何玉娘:“二弟妹,你们二房俱是女子,便是同族男子过去,也太不合适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沈府还要不要做人,你们二房还要不要做人了。再者,哪里去找合适的人,这如何可行。”
吴桂芬点点头附和说道:“你大嫂说的是,玉娘这法子用在你们二房怕是不妥当啊。”
何玉娘同陌琪对视一眼,她呼了口气,缓声说道:“母亲、大嫂,现下长房河哥儿、朔哥儿都已成婚,三房的湖哥儿又还年幼自是都不合适。只是长房不还有安哥儿吗?他如今年岁相当又还未成婚,且命中带煞,岂不是正正好合了二房现下的情形。再者,他年幼时曾在二房养过几年,同二房也极为合缘,便是现下再到二房住些时日也是合适的。”
何玉娘见吴桂芬眼中松动,看向俞秀娥温声说道:“玉娘是想着不若便让安哥儿到二房来压压煞好了,若是有用那便最好,若实在不行再另行他法便是。”
俞秀娥心中冷笑,倒还真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丧门星留在长房,即是现下二房觉得合适,那便再好不过了,最好将这个煞星彻底招过去得了,反正一个阴气太重,一个煞气太重,真是不要太合适了。
陌琪见俞秀娥神色心中落定,她柔柔笑着言语:“祖母、伯娘,现下伯父、大哥正是好时候,我们二房却是出了这番变故,实在是无颜得很。琪姐儿这几日里也有些害怕,我记得小时候安哥哥常常抱着我,还教我喊爹爹呢,若是安哥哥能来二房陪着琪姐儿,那就太好了。”
吴桂芬看着笑得纯真甜美的陌琪,心中划过一抹思量,她心里到底还是想替次子留下香火的。她同俞秀娥对视一眼,婆媳两个竟是难得殊途同归想到一处了。
吴桂芬看着神色忐忑的何玉娘,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模样:“玉娘这么说,我倒也觉得合适,即是如此,回头待你大哥下衙回来,我们再好好商议商议,也着人去寻安哥儿回来,总要试试不是,若是能各处得宜便是最好不过了。”
俞秀娥爽快的接口说道:“你大哥待兄弟姐妹最是用心,想来若是能帮得上你们二房,他定然是会同意的,我这便好生安排下去,你们也回去做些准备,此事宜早不宜迟,今儿就把院子给收拾出来吧,安哥儿还未成婚,物件也不多,说不得今晚就能过去二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