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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均一路心里都未能静下来,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也预感到了什么,倒是有些事,他已经没办法在对皇上说了,太子和二皇子的关系,唉,这里面掺杂的,不只是国事,还有皇帝的家事啊……
季均在马车里闭了闭眼,过了须臾才开口,
“平安,先去城郊。”
“是,大人。”
齐容是很愤怒的,尤其这些事还是在他的眼皮下发生的,还是皇都!
虽然京兆伊最后被抓了起来,玩忽职守,戕害百姓,欺君罔上,都足以令他至死,最生气的,还是他狐假虎威,因为一处城郊失火,竟然赶走了所有城郊的百姓。
那些逃难至此的百姓,出了国都,更加流离失所,他们最先怨念的,当然是皇城内的齐容,天子脚下,敢做出这种事,京兆伊固然可恨,但是这龙椅上的皇帝,也不能免除被百姓质疑的声音。
他们风调雨顺这些年,大齐也算国荣昌盛,但是这些所有的繁盛,都不能抵除一次他们受到的委屈和苦难,他们当初逃难至此,无人出头,便已经对皇权失去了信心。
齐容在书房气的几乎要掀了书案,涉及的几个官员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脑门上的汗珠子,暴露了他们不停思考如何脱罪,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他们自己还觉得倒霉不已,本来安分守己,尽职尽,这些年皇帝励精图治,政法严明,操劳过度,他们本就没什么胆子做出太出格的事,谁知道这京兆伊,吃药吃错了,竟然在这节骨眼出问题。
他们可不会因为皇帝政策对下宽厚起来,就忘记皇帝当年夺权的心狠手辣……
想到这些,大臣们又偷偷擦了擦汗。
皇帝的气压,已经低到让他们呼吸都不敢使劲儿了。
这些连带涉及的官员,终究还是被处罚,无论轻重,至少,有心包庇或者知情不报,甚至没能及时发现京兆伊的问题,都做出了对应的惩处,对百姓而言,也是有个交代,对其他的大臣,也有不小的震慑作用。
齐衡下朝就朝着文儒公府而去,等皇帝传旨他和齐显时,能去的,只剩下一个孤身的南成王。
皇帝本想奖励二人的话,变成了一堆摔碎在地上的茶盏,还有宝七恰好赶到的安慰,使了个眼色,让齐显先行退了下去。
“朕一直都知道,他最近,到底有多颓废……”
齐容似乎很快平息了方才的怒火,轻轻抓住宝七的手。
“只是朕,还想在给他个机会,尤其是这次……谁知道他这么快就,朕就算给他这个功,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今天他让显儿发言,朕就看出来了,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无论他的心在哪里,他都是我们的儿子,是齐家的大皇子,他只是走了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路,可他始终都是个好孩子,也许他辜负了很多期待,但是……”
但是什么,宝七没说,她只同样的牵着齐容的手,俩人静静的挨在一起,浅浅的呼吸,似乎他们的心,已经在一起交流了,只是无人能听得到,无人能感受到罢了。
“罢了……阿七,朕,是不是老了。”
第三百二十章 突如其来
那场大火,终究又牵扯出一桩玩弄权术的贪污案。
南成王全权负责,整顿尚书赵先礼,倒下一片幕僚,南成王自此立下威望。
建兴二十三年,太子威望日下,民声渐弱,朝堂中对太子的弹劾之声不绝于耳。
对此自有人心急如焚,也有人毫无在意,比如此时,毫不在意的人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见有人来,还分外高兴的开口,
“二弟,你来了,快来看看,我最近新得了幅字画,打算给思敬送去,你瞧一眼如何。”
来人完全没有说话者这般轻松自在,一身玄衣更加重了他的深沉,长发如墨,目若暗星,
“皇兄,你几天没去早朝了,父皇已经生气了,朝堂上……”
“哎哎,先别说那个,你快过来。”
齐衡好像完全没注意听齐显的话,只顾着朝他招手,说着命人回屋去取方才提到了字画,
“父皇不是早就生气了,那些大臣,爱说什么说什么好了,你我兄弟今天,不提朝政。”
“皇兄。”
齐显低低唤了一句。
“唉,我说你这个人,从小就这么低沉,现在长大了,反倒比小时候更加沉闷,你天天忙你的政务,也要适当的放松一下,知道么。”
齐衡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下人把字画展开,同时摆好了茶水点心,锦袍一掀,分外潇洒的率先坐下。
“快坐下吧,别站着了,咱们兄弟二人,还拘束什么。”
“……”
齐显当然不是跟他拘束,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时间语塞,想好的话,都哽在喉间。
“你们……他,最近可还好?”
齐显放下轻品一口的茶盏,挂着浅笑道,
“若是今后能日日相对,此生足矣。”
说罢,齐显本来自在的表情,多了几分黯淡,不甚明显,却足以让人察觉到。
“皇兄。”
齐显摆摆手,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人生而不同,一生所求,也自是不同,于我而言,与他在一起,这许多,便都足以舍弃,于你而言,你是天生的王者,适合那里,如父皇一般……”
齐衡紧蹙着眉,想说什么,薄唇轻抿,目色如沉星,低低道,
“皇弟从未想过要……”
齐衡似乎并没有听他后面的话,只是眉目微颔,淡淡的扫着不远处挂出来的书画,唇角微勾的模样,竟让齐显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母后。
的确,齐衡许多地方,像极了宝七。
尤其是那双星眸远眺的时候,脉脉喊着清浅的情意,说是俊朗,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温润柔和。
齐显叹息的摇了摇头,
“有空,还是进宫看看母后,她很挂念你。”
齐衡目色一动,果真声音低下几分,
“母后……是我辜负了母后的期望,可她一直谅解我,支持我,我很感谢母后,却又不敢见她,我现在这样子,若是去了,也是徒增父皇和母后的烦恼罢了。”
齐显自小便很少说这些煽情的话,此时听到齐衡开口,还是劝解道,
“母后既是支持的,依父皇的性格,想来也不会太过难为皇兄,此时之气,也大多是朝堂方面,等真见了面,父皇,总还是要考虑母后的心思。”
二人说着,齐衡涩笑一声,
“倒也是,呵……”
同年六月,濮阳大水。
齐容全力拨款赈灾,减免百姓伤亡,皇后点长明灯祈福,斋戒百日,一时间也平复了不少民心。
大水之后,必有虫灾,在百姓看来,所幸皇后祈福,皇上圣恩,这虫灾才未能酿成大祸,赈灾款送到及时,这多年不遇的大水,竟是几十年未有的处理得当。
随后,皇帝下令东宫启程濮阳,探望百姓,普泽皇恩,岂料就在出发当日,太子突然不出东宫宫门,传言身体抱恙,卧病不起。
齐容大怒,责令太子速速启程,就差摆驾东宫,去把这个儿子亲自拎出去。
一众人等劝慰许久,加之太医证言,齐容这才在盛怒之下,下旨南成王府,代驾出巡。
自此,南成王盛名更甚,太子日微,却并未影响兄弟情感。
凌思敬连夜奔赴东宫,传到皇宫内,齐容二人已无言再说。
“……太子玉体,何苦这般。”
凌思敬微怨,低着头轻望。
齐衡唇白浅笑,病态十足,却不见伤感,
“我自知错了,允勉切莫气坏了,下次我定不会再行这般。”
凌思敬忍不住抬头,
“微臣又有什么可气的,太子殿下自己不爱惜身体,竟能在这半夜寒水浸泡数时辰,当真是身子强健才对。”
齐衡非常自信的抬起身子,故意露出一抹邪笑,好似要证明自己似的,还专门拍拍胸脯,
“凌弟,你听这声音,震天动地,卧室故意吓唬他们的,我怎么可能有事,我强健不强健,你还不知道吗。”
凌思敬瞪着他道,
“微臣看,殿下是故意吓唬微臣吧。”
齐衡,
“……”
凌思敬说罢,好似意识到什么,又收不回去,只能强撑着面皮,一派有理有据的样子移开目光,心里却是懊恼不止。
齐衡却好像听错了什么,傻在那里一样,若不是眼中泛光,恐怕要被人当场急唤,太子魔怔了!
“凌弟,允勉……你,我……你是说你关心我是吧,你在担心我,不,不对,你这是对我表白了,允勉这是在说,他喜欢我,你喜欢我!”
齐衡开心的仿佛那时的少年,语无伦次的表述着,抓着床边男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好像这句话,他等了一生。
凌思敬盯着外面的门户,白净的面皮微微泛红,还是那般斯文的模样,强行斥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