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车辇上,宝七和齐容各乘一车,齐衡儿随着宝七坐在一起,漫漫路途,但是每一步,都行走在大齐的国土上,直到现在,宝七才真切的感受到,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她曾经日思夜想的土地上,回到了那个给予她无数回忆的地方。
而就在方才上车之时,齐容轻握着她的手,缓缓放开时,男子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留下了一句话,
“待到回京,朕便为你封后。”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千斤巨鼎,沉沉一落,让她一怔,待要再去抓对方,那人已经含着势在必得的浅笑,曳袍转身,被簇拥的下人,迎上了另一座车辇。
巨大的车辇,的确比方才的马车安稳的多,行走了多时,都没感觉到半分颠簸,宝七一下一下的拍着身旁的齐衡儿,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却不知思绪,飘到了何处。
齐衡儿终于抬了抬头,小心的拽了拽宝七的袖口,
“娘……”
宝七低头,嗯?
“方才爹爹说封后,什么是封后啊?”
“封后,只是爹爹给娘的一个称呼,不过衡儿只要知道,无论称呼怎么变,爹爹对娘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齐衡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到了芸儿先前的叮嘱,戳戳手指继续道,
“那衡儿以后,就要喊娘母后,喊爹爹父皇了吗?”
宝七怜惜的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瓜,毕竟他不是在宫内长大,对这些东西,一时间还无法转换,
“其实无论衡儿喊娘亲母后,还是喊爹爹父皇,只要衡儿心中的感情在,这些外在的称呼,都能代表衡儿对娘亲的心意,你父皇也一样会疼惜你,爱护你,只是你身份变了,称呼变了,可是娘亲对衡儿感情没变,娘也永远都是衡儿的娘。”
齐衡儿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却能感受到自己母亲对自己深厚的感情,这份感情一直到他长大成人,甚至很多年后,都如同发酵的浓酒,越发醇厚,给他无尽的温暖,如同他停留和安歇的港湾。
“嗯,衡儿知道了。”
齐衡儿用力的点点头,五岁的娃娃还透着稚气,一双大眼睛已经带着宝七的神韵,闪着凤眸的灵动,含着坚定和浅笑,一眼望进去,全是童真。
正所谓知子莫如母,宝七欣慰的揽着身边的孩子,又何尝不懂他的小小心思,小孩子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忽然间来了个爹爹,就算是他日思夜想,心中的那份小小的忐忑,依旧在不停的萌发,孩子缺少的那份安全感,宝七只能用更深切的母爱去抚平他,安慰他,引导他。
就在这行阵势浩荡的队伍前行的时候,另一批人马已经加快马力,日夜兼程的朝着曼罗行去,终于在出发后的第三日,按时到达,而此时宝七的队伍,已经离开曼罗快两日了。
范康到达曼罗的时候,凌玕已经苏醒过来,这让他的此次行程,也减少了些许压力。
带着大齐国皇帝的手谕和圣诏,范康一到曼罗圣殿,就受到了礼待,当然,也顺利见到了曼罗王和凌玕,准确传达了齐国的态度,算得上是恩威并重,不卑不亢。
钟陌虽然不满齐容,却对他处事之迅速颇加赞赏,尤其是这位传旨的官员——范康,虽是不过而立之年,办事却颇有魄力和态度,既不会如凌玕般文气过重,又不会如其他官员仕气太深,丝毫不像一个新任官员,引起了钟陌的兴趣。
当然,至于钟陌巧言暗语,对范康施与欣赏之意时,范康四两拨千斤婉言相拒,此之佳言,那是后话。
遇刺之事,齐国这边,算是全权交到了范康手上,与曼罗国沟通交流,待到凌玕伤势痊愈大半,也便准备启程回国了。
只不过等他回国后,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一切,许是在意料之外,又何尝不是在意料之中呢。
第二百六十章 请命之惊回
庭院里灼灼桃花,剪碎了落地的阳光,映在窗子上,斑斑驳驳,幽幽的清香在屋内弥漫,彰显着主人的高贵和典雅。
临窗的书桌旁,一双丹蔻玉指,执着一支狼毫,在纸上挥洒自如,不多时,一个行云流水的‘庄’字跃然而出。
旁边的丫鬟赶紧道,
“皇后娘娘的笔力越发大气高贵了。”
女子头也没抬,更看不出表情,似乎对于这个奉承可有可无,毫不介意。
毕竟身边的丫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她懂的那点书法上的东西,也不过是耳濡目染的一点点,哪里够格评价自己呢。
丫鬟见自己的主子没有什么回应,似乎也是习惯了,拢着袖口继续道,
“皇后娘娘,御书房那边传话来了,皇上还是没有露面。”
女子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抚摸着桌面上的纸张,好似低语一般,却带着几分冷涩,
“人都不在了,去哪里露面。”
旁边的丫鬟倒吸一口凉气,只能做没听到一样,小心翼翼道,
“那,相国府那边……”
女子指尖一顿,目如皓月,眼底深寒,
“摆驾相国府。”
丫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慌忙行了个礼,
“紫鸢明白。”
相国府。
上官谦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有些深沉道,
“皇后娘娘,不该来此。”
上官清桐目不斜视道,
“难道父亲认为,皇上还会管我这些么。”
上官谦心里喟叹,他最了解自己的女儿,
“无论管与不管,你终究是大齐的皇后,说句忤逆的话,等你有了皇儿,将来这一切,也都是你的,无论皇上后宫无人是为何,终究殊途同归。”
若在以前,这话说出来上官清桐还会信,可是现在,这些言语只会让她想笑,甚至充满了讽刺。
两个人的感情,毕竟只有两个人之间最清楚,上官大人纵使是筹谋万千,也抵不过皇帝和皇后两人从未同床,而自己的女儿也绝对不会言语此事,他算尽一生的权谋和人性,却终究算错了皇帝的感情。
“呵呵……父亲当着以为,这后位于我,还有干系么?”
上官谦脸色沉了沉,山水不露的面上,多了几分深远,
“严图已离京多日,带走了数百人,这么大的动静,我也是现在才得到消息,皇上此举,看来是志在必得,眼下,不日便要进京了。”
上官清桐扯了扯唇,笑不出声来,冷色道,“果真,他早已不在宫中了。”
上官谦对自己女儿的智慧很是赞赏,可惜情路一事,终究不是才智能完全左右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为皇帝筹谋半生,也希望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一些辉煌。
“你既然已经料到,派出去的人,却并未全部回来。”
此话一出,让上官清桐心里一抖,她近日疲心于皇帝之事,上次侥幸回来的那几个人,让她差点忘在脑后,此刻经上官谦提醒,让她再次愤恨交加,甚至多了一抹深忧,
“父亲放心,女儿会处理好那些人。”
有些事,她还不想全部告诉自己的父亲,那次刺杀,死伤惨重,几乎是她心头永远无法拔出的刺针!
斜阳西落,两人又在屋子里交流许久,上官清桐这才摆驾回宫。
上官清桐和自己的父亲深谈后才更加确定,皇帝此行,是下定决心要迎回那个女人了,纵使她有千万般的动作,这次,也来不及了。
尤其是想到很快就会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上官心中的嫌恨也越发深重,坐在回宫的轿子里,那股说不出的怨气,让春意里带出一股冷寒。
建兴五年,四月初三,这注定是一个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皇帝将近半个月未曾早朝,朝堂之上,再也按捺不住一片猜忌之声,皇帝卧病不得见人之言辞,也终究无法让朝臣满意。
众多朝臣终于在等待许久之后,在这一日集体进宫,跪地面圣,甚至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请求为皇帝治病,以保龙体安康。
是日,宫内跪倒一片,大小官员,为首的各派元老,以及各个朝臣后辈,尽皆跪地请命。
这其中,仅有上官谦和季均。
守在御书房前的李公公,急的团团冒汗,他这把年纪,也算经历了不少风浪,此刻却心急如焚,得知请命的朝臣里没有季大人,对方已经传言患了伤风十数天,李公公立刻派人绕路去季府,请对方给个法子。
眼看这朝臣从早上开始,现在已经过了晌午,虽是四月天气,已经有大臣快撑不住身体了,却还是跪在那里坚持,这让守在那里的李公公更是急得团团转。
此时的长乐宫,却带着几分少见的清幽平和之气,高居上位的皇后淡然处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躬身进来禀告外面的情况。
上官心中明澈,眼下的情况,越是拖得久,老臣的心便会越发刚毅,等她的皇帝回来,群臣对这位去而复返的妃子,也便会越发不能接受。
她悠悠的品了口茶,寒凉的心底,缓缓的沁入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