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凝摆了摆手,无奈的笑:“瞧把你吓得,我随口一说而已。你去吧,我自己洗漱。”
小尘心有余悸地磕了个头,怯怯地告退了。
她定定的凝视着小尘离去的背影,嘻嘻地笑,她倒是活灵活现的演出了一个正房妒妇的角色形象。
最终的副本“帝心难测”,鬼知道这个“帝”指的究竟是当今皇帝还是一心称帝的赢策?
简凝不急不慢的下榻,四下打量了一周。此处应是赢策的卧房,书案上摆放着几本又厚又重的书,书页已然发黄,书案一侧摆放的瑞兽香炉中香仍未燃尽,幽幽香气萦绕着整间卧房,掩盖住了空气中的淡淡血腥气。赢策不喜焚香,他身上素来只有油墨的味道,然而简凝却很喜欢香料,眼前这香炉中搁置的便是她最喜爱的安息香。
她只是随口与赢策提起过,没想到后者记得这么清楚。
简凝净面时与系统闲聊:“我现在是超脱剧情之外的控制者了,还需要走剧情吗?”
系统:【当然不用啦,回城程序已经激活,只要您想,现在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如果您愿意走完剧情也是可以哒。只不过,如果您选择了走剧情,为您安排的外挂回城程序会自动关闭。】
简凝啼笑皆非:“正常人都会选择现在就走吧,辛辛苦苦走剧情为的不就是回去吗。”
她顿了顿,摊手道:“可我不是正常人。”
她还是想看看,自己和赢策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如果不是来到这个世界,她可能一辈子都会被简家的担子压得抬不起头,作为杀手在见不得光的角落苟延残喘,没有梦想,没有信仰,更没有爱情。可是在这里,只要除掉皇帝,她便会摆脱被强行扣上的妖女名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堂堂正正的活,拥有了权力便站在了这个时代的至高点。
倘若称帝的是赢策,真的能够待她如初吗?
也许世间真的会出现一两个痴情不变的帝王,也许那人可能是赢策,但是依据简凝对赢策的了解,他不会彻底背叛自己,但一定会为了抓住自己的权力而有负于她。常言道后宫佳丽三千,即便赢策再怎么爱她,也不得不迫于朝臣和各方面的压力而纳妃。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其实也是全天下最受拘束的人。
简凝写着言情,自然明白小说中大多是美好的幻想。只因人们无法在现实中获得那些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爱,才将一切希望寄托于虚构的世界。笔下的故事终究是故事,再怎么吸引人也当不得真。
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什么散尽后宫一生一双人,帝王的誓言最是美丽也最是虚妄,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美人如衣服,可再华丽的衣服也敌不过黄袍加身的诱惑,更何况在一件黄袍后,有更多更华丽的衣服可供他挑选。
若简凝是一个真正的古代人,自幼接受古人三从四德的观念与三妻四妾的习俗,这倒也没什么;可简凝从头到脚都是二十一世纪女性,完全不可能接受嬴策身边有别的女人。
“想称帝?想女人还差不多!”简凝面无表情的一脚踢断了书案的桌脚,后知后觉这是赢策的东西,脸色便如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她默默地找系统要了一管胶水,将断掉的桌脚黏合在了一起,行云流水的做完一切后,她自言自语道:“桌兄,我不是有意的,抱歉,要怪你就怪赢策好了。”
简凝掂了掂阎王令,得意地笑,这东西被她贴身放在了里衣内,赢策果然没有搜到。没有阎王令,嬴策的兵力只能与皇帝相抗,并无压倒性的优势。
她在赢策不在的这几天内,奋笔疾书写完了赢策一直想看的那本残稿的结局。落笔之时,赢策推门而入。简凝抬眸恍然发觉,屋外竟已落了雪,纷纷扬扬如鹅毛般铺满了大地,时日尚早但天色已黑,屋外寒风凌冽、万籁俱静,烧了暖炉的屋内温暖如春,却因赢策的入门席卷而来一股寒意。
简凝禁不住瑟缩了下,赢策脱了斗篷,以免将寒气渡给她,待自己的身子暖和下来后才靠近简凝,笑道:“伤可好些了?”
她一挑下巴,道:“自己不会看啊。”
赢策失笑,坐在她身旁,看见书案上的完稿,道:“看来应是好了不少,都有精力挑衅了。”
简凝示意他看,自己则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托腮一动不动的打量赢策的侧脸。他的相貌自然无比出众,不论从哪个角度看皆是完美无缺。过于美丽的外表,总是会令人产生不真实的感觉,简凝时常在想,她与赢策的纠缠究竟算什么?她迟早要回到现实,赢策也只能活在虚拟中,简凝负隅顽抗不肯立即回去,不过是想与他多呆一阵子罢了。
“天下间无不散之筵席。”赢策淡淡开口,合上了简凝的完稿,道:“这是你所想表达的,可对?”
简凝不语。
赢策放下完稿,兀的轻声笑了,他眸中黯淡无光,看着简凝道:“这个故事,我曾构想过无数结局,种种皆以悲剧收尾,明知这是最理所应当的结果,可仍存有侥幸——真正的结局尚不可知。”
“或许,喜剧是很多人所期望的圆满,可我看的并不是书,而是你。无论结局如何,皆是你的选择,我无力做什么。”
简凝颔首笑道:“在我的那个时代,中土和域外所追求的美完全不一样。中土人喜欢圆满,喜欢幸福快乐的甜蜜。而域外人却认同悲剧,那种将美好的事物毁给别人看的无奈和悲伤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她扣着赢策的手指,轻声问道:“你一定要称帝,对么?”
“不错。”赢策手指微转,与她十指相扣,力度温柔,生怕弄痛了她。
“会立我为后?”
“自然。”
“一生只有我一人,绝不纳妃?”
“一定。”
简凝忽然笑得很开心,可下一秒便笑不出了,她紧闭双眼道:
“我不信。”
简凝缓缓睁开双眼,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
“你不会是圣德明君,也不会是痴情帝王。”
“你我杀孽都不轻,你可以认为我是当着婊|子立牌坊,但与其让一个昏君被一个暴君取代,生灵涂炭,我宁愿你做个普通人,安稳一生。”
赢策抵着她的额头,温声道:“并非所有人的初衷是为国为民,古往今来的开国帝王最初的起事也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孰又可道他们在位时为百姓所创下的功劳小呢?”
简凝无法反驳,只得摇了摇头道:“我不拦你,也不帮你。”
赢策的唇角泛起了玩味的笑意。
☆、一别两宽各欢喜
简凝不想多解释什么,便起身欲出门,甫一起身,便被赢策大力拉了回来,跌在他怀里。
头顶上是他柔和的声音,若是不知他脾性,只会将他视作十足的温润公子。
“去哪里?”
简凝轻松道:“你都回来了,我总不好再霸占你的地盘,当然是走啦。”
赢策低低笑了几声,在她颈项蹭了蹭,道:“不必,我的便是你的,留下吧。”
他的身上染着淡淡的墨香,许是皇宫中的龙涎香气太重,将那原本的书卷气息遮住了大半,似乎……不像是他了。
“话说……你应该已经知道这具身体并不是我的吧。”简凝徉作不在意道:“留不住心也要留住身这样的话对我不起作用。”
赢策的手指微微一僵,良久才颔首在她发间轻嗅:“至少……我要留住其中一个。”
红罗斗帐被拉下,掩盖住一切暧昧的痕迹。人影交叠,抵死纠缠,身体被填满,心却是空的。
空气中暗香浮动,书案上满是狼藉,衣衫散落满地,偶有低声的呻|吟自帷幔的缝隙中流泻出,一室旖旎。简凝攀着身上人的肩,在他耳畔悠长的一声叹息,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翌日,简凝偷偷离开了国师府,回到了天极山——她在这个世界待过最久的地方,与赢策划分了界限。
接下来的一个月,金陵大乱。
连年超额税收,激起了百姓的强烈不满,起|义|军被皇城内的守卫军强行镇压,死伤无数,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即便是这场暴动不肯发生,也总有人会强迫它发生。就像是往□□堆里扔了一个炮仗,朝堂炸开了锅,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皆以此为□□,打着为民请命的幌子,与皇帝翻起了旧账。
为了集|权,皇帝将全朝大部分重臣皆刻意安排了制衡者,可惜网织的太密,一根根线错综复杂,即便是有一两根不经意间改变了位置,也难以被人发现。赢策多年来在朝中埋下的棋子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他们隐匿在众人之中,充当呼吁者,继而一呼百应,不少臣子看不惯皇帝的做法,更多的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与派系之争选择随波逐流。
瓦解势力,必要从内部开始。
“朝廷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真是想想那个狗皇帝的脸色就快活!”符峮子畅快的笑,眼角眉梢的魅惑因这少年狂气而削弱了几分,本是男生女相的柔美也硬朗了不少。
简凝靠在藤椅上,享受着冬日时节难得的暖阳,懒懒的开口道:“再过不久就到年底了,这仗万一要是一打起来,年也别想过安生,我只求赢策那小祖宗稳住,等过了上元节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