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谓的得道高人们也不能免俗,开解的信徒要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也要多关照开解着点儿,让他们不至于在自己离开后失了活下去的信心。
撇撇嘴,江浅夏轻哼道:“合着最后就我心狠是吧?”
“呵主子是最心善的那个。”
看向清清楚楚的账本,无涯笑的宛若寒梅绽放。
可不是吗,要不是主子强硬的拒绝受贿,还不许地方官贪污,这些事后才姗姗来迟的地方官,能捏着鼻子管住自己和手下人的手脚,真的把钱用到实处去?
要是换个时候,这些地方官可轻易不会这么简单就听令,毕竟主子再跋扈,也不可能真把不听话的全拉出去砍了不是?
总是要用人的,特别这种大灾之后,百姓都会跟着当官的走。
可现在不同,这么多拾慧馆的学生们在,没了他们碍手碍脚,赈灾的效率只会更高。
到时候他们被排除在外,一来没了赈灾的功劳,二来要是事后主子向皇上参奏一本,那他们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无涯笑的暧昧,江浅夏莫名其妙的撇撇嘴,合上账本,准备出去实际的看看新城的修建规划的怎么样了。
被水淹没后也有好处,那就是原先的土石建筑基本都有地基松动的情况,加上被水泡了这么些日子,实打实的危楼,肯定是要拆了重建的。
水泥厂已经选址建起来几十处了,听着数量多,但均匀遍布在两湖的万里土地上,真用起来,却显得那么的捉襟见肘。
除了基本铺地和建房子的水泥外,建造水坝的配方还是算学班的学生根据现从江浅夏这儿套的知识改良过的。
凝结速度快,耐腐蚀,受得住潮,用来建堤坝比原先的那些好多了。
既然房子要重建,那城市的规划也将就着一并重来。
主城的功能区分布,未来扩张的预留地、城市的蔬菜牲畜用地都一一划分出来。
一时兴起,江浅夏还为他们设计了个城市公园,里面亭台楼阁不多,全是些休息用的小亭子和长廊,还有些像单双杠和跷跷板、秋千之类的健身游乐器材。
明明是一笔“不必要”的开销,开始建着的时候,却意外的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大家建这花园的兴头,比建自己家还大。
走在空空荡荡的“街上”,放眼望去,全是被推倒了还没来得及清理出来的建筑垃圾和来来往往的推车。
顺着规划出来的框架,重要的府衙、书院等地已经开始打着地基了,主街上也简单的铺了层碎石子,方便推车来回行走。
“主子,这岳阳城要是重新建起来,虽然没有京都庄严大气,也没有扬州和岳州城的繁华奢靡,但却也绝对能一跃成为我大干最有名的城池之一了。”
“恩。”随意的点点头,江浅夏无奈道:“说了让他们不要修护城河了,非不听。不听就不听吧,地下排水系统得让他们当做重中之重做好,污水排放前要是敢不好好处理,下次来让我发现护城河都臭了的话,谁主管的,我就扒了谁的皮!”
最后几个字说的声音大了点儿,旁边往来的百姓们一个寒颤,小心翼翼的瞄她一眼,低着头就自然的绕开,等走过去一节,才互相嘀咕着,是谁又得罪特使大人了。
“嗨,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北边儿来的萧先生呗。”
说话的汉子推着车的步履不停,有些不屑的哼道:“就是个没什么用的酸腐书生,连特使大人教出来的八岁的孩子都不如呢。”
“还别说,没本事就算了,还成天打听这打听那,问特使大人有没有贪了咱们的钱财和粮食。哼,要不是看他有点身份,早被人给揍了。”
“可不是?要不是特使大人,往年也不是没地方遭过灾,哪次能像咱们现在一样,吃的饱死不了人还有钱拿,过段日子还有新房子住的?”
“你们懂什么啊?特使大人在京中好像不太受人待见,怕都是因为特使大人照顾咱们老百姓,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老有人想搬弄是非,给特使大人安罪名呢!”
此话一出,不知不觉聊着聚在一起的汉子们互相看看,像是在找叛徒一样,待看见大家都义愤填膺的样子,才又相视一笑,得意洋洋的散了开去。
他们才不会让特使大人被冤枉了呢,听说特使大人在京都开了家学院,教的东西厉害不说,还免费吃喝缓收学费,等学成了才慢慢赔钱。
这么好的事儿,天底下就这独一份了!
看那些成天陪着他们忙活的学子们,问啥啥都会,干啥啥利索,都是特使大人学院里教出来的呢!这还能差了去不成?
狼狈的目送着脸上带满笑意的汉子们离开,再下意识的隐藏身形,复杂的看着江浅夏拿着量尺检查地基深度和街道宽度后渐行渐远,萧雨真是难受的升起一种做贼心虚的难耐来。
他带着钱粮初到两湖时,是备受尊敬的。可自从和江浅夏争论了一番,他再到街上拉着百姓询问、考察时,待遇却变成了天然之别。
现在从百姓眼中,哪儿还能看见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鄙夷、嫌弃直接写在脸上,脾气好的还能敷衍他两句,脾气差的,直接狠狠瞪他一眼就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底层百姓不太好听的咒骂便层出不穷的冒出来,听的他如置深渊。
只因他怀疑江浅夏贪墨钱粮,便被贬低至此啊!
都说公道自在人心,百姓们是用实际行动还了江浅夏一个公道,可他的公道,又在谁心里呢?
第327章、十里相送
一个平凡无奇的清晨,天微微有些阴沉,但从这些日子的经验来看,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下来。
还没推倒重建的刺史府门前,江浅夏睡眼惺忪的被无涯从床上挖起来,简单的洗漱一番便被丢上了马车。
马车没有床榻舒服,稍微清醒了点儿,江浅夏撩开车帘左右看看,手在车架上拍了两巴掌。
“都阴沉沉的干嘛呢?出殡的队伍都比你们热闹点儿。”
这个比喻实在是打击面太广了,学生们苦着脸,惆怅的看向专业的和尚道士们,发现这些人前人后都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行了,该咱们做的已经做完了,这出来都一个多月了,现在赶回去都快深秋了,要再磨蹭下,回去的路上怕是初雪都要下来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随口安抚着大家依依不舍的愁绪,江浅夏看看天色,冲无涯点点头。
为了耳朵根清净点儿,他们今天离开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想低调的先走再说,省得这些没人送都看着路边的柳枝无比伤怀的人,要是真被送一下,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呢。
帮江浅夏把车帘拉好,无涯翻身上马,吩咐下去,可以启程了。
真要走了,大家再次沉默下来。
独自坐在车厢里,江浅夏也被感染的有些伤怀,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毕竟,她来大干才这么几年,去过的地方、救过的人、付出过的心力,都太多了,伤怀不过来了……
正陷入沉思,车外却突然嘈杂起来,江浅夏好气的从车窗探头张望,发现他们返程的车队竟然被拦停了。
“特使大人!各位先生和大师道长们,慢些走啊,慢些走啊!”
“怎么不说一声就想走了?要不是咱们瞅着太阳都升起来了还没见小先生们出来,觉着不对劲,怕还不知道你们要悄悄的走了呢!”
“特使大人啊,咱们知道小地方留不住你们,但这些日子受你们的恩惠太多,您总得给我们个机会好好道谢啊!”
“就是就是,平日里我们怕一不小心惹您生气,现在都要走了,以后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怕再也没机会能见您和小先生们了啊……”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老百姓向车队涌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时竟然听不真切,但百姓们依依不舍的情丝,却真真的落在所有人身上、心间。
赶来的老百姓们也不怕江浅夏这活阎王了,直接挤进车队中,找相熟的人一个劲的说着自己的感激。
两边人数的绝对差距,导致了每个人身边都围着一大团的人,连江浅夏马车前,也围着数不清的大小孩子,哭的人脑仁都疼。
说来也在好笑,这些孩子之所以和江浅夏清净,一是因为她身上老有吃食,经常为了怕小孩儿哭闹麻烦,用吃的堵住他们的嘴,所以更加被孩子们喜爱。
二来嘛,身为拾慧馆的院长,职业病犯了,看见半大孩子老想教他们点基本的知识,顺便考考他们,然后顺嘴就忽悠他们以后往拾慧馆考。
现在被这些孩子哭着缠着想要跟着她一起走,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都是情真意切来送行的,虽然有点头疼,但惊喜却是不争的事实。
耐着性子让百姓们和车队的众人依依惜别了小半个时辰,哭都哭了好几茬了,刚想让百姓们让路,就看见一波百姓死死的拖着车队的人不让动,另一波则飞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