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虽然大部分时候皇子犯法都能被遮掩过去,但要真有皇亲国戚堂而皇之的高喊,自己不受大干律法约束,那简直是脑子有毛病,最少也是个远蹿三千里的下场。
居心叵测,组织了军队来围城的侯林将军,居心叵测啊!
或许是文官中习惯了倾轧,胖县令竟然十分自然的就接受了侯林同为武将一脉,却不和古黎一条心的现实,然后愁眉苦脸的等着江浅夏想办法。
再看了城外一眼,江浅夏摸着下巴奇道:“有意思啊,我记得咱们大干的常备军中没有在松州驻扎的啊?侯林是怎么把军队拉起来的?”
“呃,贵女你不知道吗,特殊时期,各州府的最高武将,是有权利召集民兵的啊……”
一拍脑门,江浅夏知道自己闹笑话了。
她接触的军队大多是不解散的主力军种,所以还真忘了,大干的百万雄师,九成九可都是农民穿甲就成兵的。
大干藏兵于民,只要一纸兵书传下去,不多说,几千人的部队是轻而易举就能弄出来的,多给点时间的话,万人大军也不是个事儿。
不过这样的民兵人数多归多,那战斗力,却是只够欺负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要是和骨利人打起来,简直是用命往里填。
猫眼滴溜溜的转两圈,江浅夏搂住胖县令的肩膀,两人头挨着头,嘀咕起来。
“县令大人,今天这事儿事有蹊跷,感觉咱们被针对了!”
“啊?”
“别啊,反正就是侯林估计看我或者看古黎不顺眼,要不就是他脑子有毛病,所以一根筋的不准备听咱们好好说了。”
“啊?那可怎么办啊?”
“好办,他不仁我们不义,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就不信姐们儿搞不定他!”
县令心中一阵不安,总感觉怪笑着离开的贵女,好像没准备干什么合情合法的事儿啊……
占着自己不怕传染,江浅夏一头闯入隔离区,发现孙老爷子正带着同样不怕传染的苦烙村的村民,正忙的脚不点地的给那些已经开始冒水痘的病人,处理并发症。
天花不可怕,是人体可以自己产生抗体痊愈的一种传染病,但天花的并发症,却能造成近三成患病者的死亡。
宁山城是个小城,本地开小药铺的医者加起来也就五个,还都是资质平平,最多能照方抓药,治点小病的半吊子,只够资格给老爷子打打下手去熬药的。
一下子要照顾这么多病人,老爷子就算是医仙下凡,也忙不过来啊。
“哎哟我的亲爷爷喂,你这自己都开始发热了,还忙活什么呐?”
看孙长生面色潮红的厉害,江浅夏忙不迭的跑过去,强行把老爷子给拽着坐下了。
咳嗽两声,孙长生和蔼的笑道:“没办法,老朽要是不动,病人心里就没底啊。”
轻描淡写一句话后,孙长生岔开话题,奇怪道:“丫头你不在外边儿主持大局,给其他人种牛痘,跑进来做什么?”
三两句话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不等估计有精神分裂的老爷子发飙,江浅夏连忙安抚道:“不过您放心,我是谁啊?跟我玩阴的,也不看看城里还有多少鬼奴呢?”
老爷子淡定了,挥手让江浅夏赶紧去忙,她站起来走两步,又突然转回来。
“老爷子,就咱两忙活,劈成四瓣也不够用的啊?您老是医界的泰山北斗,与其在这儿瞎忙活,不如想想就近有哪些名医,赶紧广发英雄帖,让他们来一起帮忙啊!”
丢下恍然的孙长生,江浅夏提着裙摆跑去逮人,找到古黎和无涯后,基本上就算把鬼奴给找齐了。
按江浅夏的意思,本来是应该等到晚上,借着黑夜的掩护,让鬼奴悄悄把牛全部偷运进城的,可古黎听完她说的情况后,只不屑的冷笑两声,便高高在上的挥了挥手。
“鬼奴听令,拿着我的令牌前往封城驻军处,重新任命新的将领接手驻军,把病牛全数运回,再把侯林给我抓回来,听后处置。”
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什么叫夫妻同心?
江浅夏想着玩阴的,可古黎压根儿连玩阴的的心情都没有。
完全不准备浪费时间,青天白日的,五十鬼奴由无涯亲自带队,饿狼似的就扑出去了,连换身隐蔽衣裳的想法都没有。
驻军一时被吓的大乱,侯林嘶声力竭的让人来拦吧,可临时组起来的军队,互相不认识不说,连十夫长百夫长这种基层小长官都没有安排好,调令压根儿没法儿往下传。
一大群虎狼闯入羊群的节奏,鬼奴们也不下杀手,就随便把人打开,弄的民兵们既不想玩命,也害怕他们身上的天花传给自己,所以打太极似的就把人给放进来了。
大将军的令牌举起来,无涯随便点了个看着顺眼的裨将,让他取代侯林的位置,便绳子一抖,把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级的侯林给五花大绑了。
临走前,无涯淡淡的一句:“听贵女的吩咐,别多生事端。”和只随便拿出来晃了晃的暗内的特殊腰牌,把裨将给吓的连连点头。
神仙打架,他这个凡人还是乖乖听令,不要搀和了吧……
第234章、杏林帖
侯林被抓回来时,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了——也确实大难临头了,他手臂上被划开了条血口子,恶心的黄浓擦进去又包扎起来后,他就被扔进隔离区了。
左右看去,身边的人不是发烧痉挛的,就是冒了一身水痘在那儿干嚎还不敢动弹的,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这是要把他留在这里等死啊!
心如死灰的在分配到的床位坐了半响,发现没人提审自己,侯林苦笑一声,觉得不能窝囊的死在这种可怕的病痛中,便悄悄的找了纸笔,给家乡的老娘写了封绝命书,就准备抹脖子。
当然,他没成功,被旁边那个看着都快死了,却突然精神抖擞的跳起来给了他一拳的天花病人,给拦住了。
打完他,那病人又“哎哟哎哟”的叫唤着,自己爬回床位躺好,还特别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看你也是个当兵的,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啊?”
提着饭篮子来送饭的大婶,一边给其他人盛饭,一边羡慕的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绷带。
“贵女都给你种了牛痘了,这可是好多人盼都盼不来的大好事儿呢。等过几天水痘冒过一茬啊,你就好啦!以后就再也不用怕这天刹的天花了!”
“连天花这种要命的灾病都能熬过去,你还有什么好死的啊?”
看侯林满脸呆滞的傻子模样,大婶误以为他是失去了至亲,被打击的狠了,还同情的多给了他半勺菜,安慰他些“逝者已矣”的话。
大婶走了,又没人关注他了。
侯林茫然的看看自己的手臂,脑子混沌成一锅粥了。
来去匆匆的江浅夏路过侯林所在,急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指着他吼道:“我告诉你!我很记仇的!你等着我处理好疫情再收拾你,别想逃!”
“哎,你们把他给我看好了,他要是想跑,把他腿给我打断咯!”
把看守的工作吩咐给同房的病人,江浅夏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侯林,就又匆匆跑了。
侯林混乱的发现,一屋子的病人看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变成了饶有兴味的警惕——他竟然感觉心里舒坦点儿了,果然,这才是俘虏的待遇嘛……
江浅夏来隔离区是有正事的,孙老爷子真的听她说的,写了整整五十多封杏林帖。
要说活的久还是有好处的啊,老江湖啊,老资历啊!
数十年来满大干的跑,他能叫上名字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名医!
再说了,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低声下气的求过人啊?现在都多少岁的人了,被困在疫区为了灾民劳心劳力,好不容易给你去个帖子求你来帮一手,接到帖子的,就算是爬,也得爬来啊!
不想来?怕被传染?没有的事儿!
医者不往最危险的疫区跑,还算什么医者!老爷子点名都不来,还想不想在大干杏林界混了!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去找老爷子拿杏林帖的路上,江浅夏整个人都是激动的——第一次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她这个有女夜叉名头的人,可是难得爽一次啊!
“老爷子,杏林帖呢?来来来,快拿来我看看,一会儿就让人发出去!”
江浅夏兴冲冲的跑到老爷子的药房里,随便抓起一张帖子就打开看。
“宁山城天花泛滥,得一良方牛痘可提前防治,奈何已经出痘者甚多,分身乏术,速来。”
帖子没有吹捧,没有什么请求的意思,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接连翻开几个帖子,都只有这一句话,唯一不同的,只有名字和大概地址了。
“……老爷子,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人家大老远的跑来疫区帮忙,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忙着继续写帖子的孙长生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她一眼,淡然道:“过分?为何过分,能让他们见识到牛痘的好处,他们就该上赶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