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八疑惑,微微抬头,“太妃娘娘,怀孕的女人不晦气的,所有的孩子都是从女人怀孕开始成长的,就连皇上也是因为太妃娘娘怀有身孕才有的。”
乙八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薄太妃听来就太过刺耳了,“你是什么身份?谁给了你资格让你这样跟哀家说话?”
乙八原本语塞,可看到薄太妃实在太欺负人了,便壮了胆子,“奴婢一直听闻太妃娘娘是个心思豁达的人,所以才冒昧说了些肺腑之言。若是太妃娘娘觉得奴婢说的都是错的,奴婢这就闭嘴。”
薄太妃被乙八的这句话哽得说什么都不是,再强行责备一通吧,就是打自己的脸,若是不说两句发泄发泄吧,就任由一个低贱的婢女对她这样?
薄太妃终究还是没忍住,“哀家的大度是给有身份的人,对于没有身份而且晦气的人,哀家是没有一点好脸色的。不然,那些低贱的人就该爬到主子头上了,甚至把主子当成死人,挺着个大肚子就冲到主子的房间里来。”
乙八也真是没有想到,薄太妃好歹也是皇帝的亲娘,好歹也是后宫中的女子,就算手段阴狠了点,但说话至少还是要有点水平的吧?就这样,跟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分别?
看到乙八快速闪过的嘲讽的面色,薄太妃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你个小贱人蹄子,真以为这里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哀家在这儿,任凭你们中山王府没有规矩,也不能由着你们为所欲为。”
董蓉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
薄太妃只当董蓉快死了,听到她的咳嗽声,整个人都惊了一下,伸长了脖子往董蓉的床榻这边探看,但隔了帘子,什么都看不清楚。
薄太妃慢慢地往床榻边走了过去,毕竟她今日是来打探虚实的,不是来和乙八这样晦气的有身孕的人斗嘴的。
薄太妃靠近了床榻,正要掀开帘子,董蓉又咳嗽起来,而且咳嗽得紧。
“王妃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薄太妃探问。
董蓉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了。薄太妃的热情遇了冷,虽然是对着一个病人,但薄太妃依然感觉自己的威严被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给糟蹋了。
薄太妃不再顾及什么,一把掀开帘子,董蓉连忙咳嗽起来,而且一声紧过一声。
薄太妃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楚董蓉虚弱无力的咳嗽模样时,便放心了,这个女人的气数怕是要尽了。
就在薄太妃得意地要把帘子放回去时,董蓉一把抓住了薄太妃的手,吓得薄太妃浑身一软,差点叫出声来。
“太妃…你…总算来了。”董蓉一脸憔悴,说话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薄太妃没立马抽回手,而是故作关切地询问董蓉得了什么病,想知道董蓉到底对下毒一事知道多少。
董蓉叹息一声,气若游丝的感觉让一旁的乙八看了都觉得十分真实,乙八看到董蓉那样,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乙八哭得伤心难过,薄太妃就更加确信董蓉没有几天活路了。
董蓉招呼乙八,“傻…傻丫头,你哭什么?我…我还好好…的。”
听到董蓉在病危之际都对自己的丫鬟如此温情,薄太妃带来的这些宫女各个心里酸涩,对她们而言,乙八真的太好命了,竟然能遇到中山王妃这样的主子,不但把她当个人看待,而且还那么关心她。
薄太妃不想听董蓉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董蓉回头无力地看了薄太妃一眼,“太妃…娘娘,上次遇到歹人,歹人刺伤了我,不过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道伤口而已,伤口都得没疤了,我却还是下不了床。找了…找了无数个大夫了,可大夫都说无能为力。太妃…娘娘,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若是太妃娘娘真的关心我这个晚辈,恳请太妃娘娘为我找一个御医来看看如何?他们请来的…都是庸医,说什么因为中毒而得了传染病,哪儿有传染病呢?一派胡言。”
说到这儿,董蓉还激动了起来,一张脸显得通红。
薄太妃听到传染病这三个字时,浑身一僵,干劲把手往外抽离。
乙八这时走了过来,按住薄太妃的手,痛哭起来,“太妃娘娘,我们家王妃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过人了,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快走了,我们王妃想多和你说说话,她想你。奴婢也是看着主子实在可怜,平日里主子有口吃的,就绝不会饿了我们这些当下人的。现在主子有难处,奴婢不能不管主子,就跟了进来伺候,虽然大夫说奴婢也染上了病,咳咳……”
说着猛烈咳嗽起来,还是朝着薄太妃的方向。
薄太妃的脸都被吓绿了,赶紧抽手,然而,乙八手上的力道却很大,让她无法把手抽离回来。乙八还在痛哭流涕地说,“那些大夫都是信口雌黄,根本没影的事,还说我们有传染病呢,实在太欺负人了。甚至我们现在去找大夫,都没人给我们看病了。”
薄太妃狠狠一用力,才把手从乙八和董蓉的夹裹间抽离回来。
薄太妃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虽然董蓉抱病在床,却不见任何大夫或者御医在院子里候着,原来是这个原因!
太吓人了,薄太妃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太妃,陪我聊聊,太妃。”董蓉呼唤着薄太妃,薄太妃却跑得更快了。
守在门外的婢女家丁们看到薄太妃逃也似的冲出房间又匆匆离开,都被惊呆了。慌忙进门,生怕自家主子受了薄太妃什么气。
“王妃娘娘,薄太妃没怎么着你吧?”婢女们都关切地问道。
董蓉也过够了演戏的瘾,从床榻上一把坐起来,在乙八的帮助下把床帘子挂好,笑道,“你们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像是把我怎么着了吗?”
说罢看向乙八,摸了摸她的大肚子,“好了不要哭了,我又没怎么着,哭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躺床上的人是我,我还以为真有人出事儿了呢。都是肚子里装着球的人了,还这么爱哭闹,怎么一点也长不大?”
听了董蓉的话,乙八又想起那个傻乎乎的吉安,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牡鸡司晨
薄太妃回到宫里,慌忙找了几个御医,也不让御医问缘由,也不回答御医任何问题,直接让御医把脉。
御医们看了半晌,都说没什么问题。
薄太妃还是不放心,打发走了这一群御医,又命人把同她一起到过中山王府的宫女都关押起来。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皇宫的宫女们都在窃窃议论,薄太妃感染了一种很可怕的病,跟她一同去的宫女都被她关押起来,她自己有病了却一点不躲着,反而哪儿人多往哪儿显摆去。
由此,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尽可能地远远地避着薄太妃。加之薄太妃之前对下人的手段实在是太恶毒了,太监宫女们看到薄太妃就跟看到活阎王一样。
就连偶尔会来巴结她的那些大臣们也都瞬间安静了,不再有事无事地找薄太妃说话。
日子一天比一天烦闷,眉头上的皱纹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一想到董蓉咳嗽的虚弱样,薄太妃就后悔自己不该去探这个虚实,中了那种毒,董蓉怎么可能有活命的机会?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薄太妃在宫里的日子烦闷透顶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如此烦闷,而且越是有心事的人就越是敏感,越是敏感就越容易动怒,薄太妃整天不是责备这个大臣忘恩负义,就是怪罪那个大臣没有脑子。
忽然薄太妃愣住了,有多久,她的好皇儿没有来看她了。
“他是不是也嫌弃哀家有传染病?都是没影的事,这些人躲什么躲啊?”
薄太妃发泄完这一句,才发现四周连个人都没有,气得更是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宫女们站在门外,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受气挨罚。
薄太妃气不过,她现在只想去找她的好皇儿,她费尽心思为了他的江山社稷着想,他倒好,听见一点点风声就把她这个母后给彻底忘了。
薄太妃冲入御书房时,少年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左边的小案几旁坐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正为皇帝磨着墨。右边则坐着几位大臣,有薄太妃信任的人,也有不是薄太妃一伙儿的人,都惊疑地看着薄太妃。
薄太妃的忽然冲入把那女子吓得缩成一团,皇帝心疼地看了一眼那女子,又无奈地收回视线,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妃,您这是……”
皇帝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这让薄太妃敏感而脆弱的心理特别难受,“我怎么?哀家在屋子里坐得烦闷了,过来看看哀家的好皇儿到底在忙些什么,不可以吗?”
原本在这个少年皇帝面前还有几分尊贵的薄太妃,也彻底露出了平日里粗鄙的一面。
少年皇帝连连点头,“母妃来看孩儿是孩儿的荣幸,只是您也应当让他们通报一声,孩儿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您突然冲进来,孩儿还以为是有人行刺呢。”
原本打趣的一句话,在薄太妃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甚至觉得皇帝的话里别有意思,因此也阴阳怪气起来,“皇儿是什么意思?觉得母妃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