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前的君梓琳,虽然礼数不周,但却不失率真。
低了半天头的君梓琳,半天也没听到周锦墨说话。
她抬头觑他一眼,而他正洋溢着温润的眉眼,染着宽容与纵宠朝自己看来。
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君梓琳便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冲他自然一笑。
“好啦,茶快凉了,喝罢!”
四皇子这话是饶过她了,君梓琳也便坐回去,捧起茶水,但看到这杯内的茶叶子却是漂亮得很。两叶抱着细嫩的小芽儿,挺直的叶子,白毫隐现,叶脉舒展开后绿色之中隐藏红意,芽叶尤其肥硕。看着喜人得紧,她大口吞下,只觉得爽心爽口。旁边的小蝶看着,却是渐渐露出不安来。
直喝了半壶茶,君梓琳才算罢了。她本是法医,前世做事时而忙得没空吃饭,草草吃喝的。如今觉得自己是痴傻刚好,又没人教自己规矩,表现如这般自然,也不会使人怀疑的。于是便也做得心安理得。
“看你喜爱这茶,便都送你罢!以方便……本皇子再去时,顺便能喝着这茶。”
周锦墨说着,吩咐身边的人把那盒太平猴魁为君大小姐拿着。
“诶四殿下,梓琳在这里吃了你的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再拿你的东西呢?”君梓琳并不懂茶,当然眼下喝的这茶,却是比在破落小院内喝的白开水强得多。所以她才多喝了点。
谁知周锦墨伸手示意她莫多说,但见四皇子站起身,朝外走去,边道,“琳儿若要回报本皇子,便随我来。”
罢了,他朝门外走去,小蝶趁机抓住自家小姐,把人拉到一边来,“小姐,要慎言,慎言。”
君梓琳看着小蝶,“怎么个慎言法?”
小蝶一脸的麻烦色,压低声道,“咱们不招惹四殿下,四殿下招惹不起。小姐,您找个借口,咱们回去罢!”
“如何还不跟上?!”外面响起周锦墨略显凌厉的声音。
说话中的俩人被惊断,连忙一整衣袖跟上去。
但见周锦墨却是往后院而去,君梓琳也认得那是王府的后宅,而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随随便便跟进去,不好吧?
果真小蝶又来拽她袖子。
主仆俩于是住了脚。
在这教化严苛的古代,虽然君梓琳是现代人,但她也深知,有些教条是不得不遵守的。
前面的四皇子行了两步,重又返回来,他穿着上等质料的深紫长袍,边缘绣着木槿花,徐徐盛放的样子。眼见了君梓琳住步不动的样子。仿佛知道她在顾忌什么,遂道,“上一次在晋王府,你不是说过本皇子身上薰香的事情么。今日本皇子着意去相府,便为此事。你既已来,若是不看上一眼,焉能放得下心?”
君梓琳本也知道四皇子找自己来这府邸,必定是有事,并不可能仅仅是吃茶。
但在晋王府内的一句多嘴,却让他放在了心上。
对于查案,君梓琳前世身负其职,只是凭着本能已经有了反应,眸光灼灼清湛,看向面前这绝美男子,“现在怎么样了?”
“在晋王府回来之后,那妾子便自杀了。”周锦墨神色略略黯然,语气也低了几分,随后一叹,“本皇子是想请仵作来验看的,不过这乃内宅之事,又是我的私事。请了人前来,未免闹腾得沸沸扬扬。再者、这帝都巴掌大的地方,本皇子如今也需低调行事。”
君梓琳听他这样说,感觉到他的难处。
他引着她往内宅走时,君梓琳便随着他的步伐移动。
小蝶在旁边硬生生地抓住了君梓琳的袖子,低声阻,“小姐不可!”
再三阻拦,四皇子自然不高兴这个小蝶,回头面上已经有了不逾之色。
君梓琳想了想,连忙道,“不如我换套衣裳吧!以免被人识出来!”虽然未及笄,可是十三岁也不小了,到底是个姑娘家。君梓琳也不太在意名声,但小蝶在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意。
无法,乔装一番是最后的退路了。
“也罢。”周锦墨最终妥协,朝身边信任的人吩咐一声。
君梓琳主仆便被带着去了旁边的屋子,小婢取了男子的衣袍来,小蝶侍候着小姐穿上。
☆、第21章 查证端倪
打扮毕,君梓琳回看自己这身衣服,质料是普通的料子,也不是什么长袍,而是小厮穿的那种短打。发间的碧绿簪子被小蝶好生保管,头发便松松地挽了一个髻,弄到脑袋顶上。
差不多像是现代女孩子梳的包包头,丸子髻。
小蝶理了下小姐的鬓发,见到面前是一个浑玉雪白的少年人,除了略瘦些,其他的倒是极让人喜欢。她这才满意了,笑道,“现在的公子,像是哪家走出来的小纨绔!”
君梓琳食指给她一个轻轻的爆栗,“不准胡说。走吧。”
外面四皇子尚在等候,远远看着君梓琳的小厮扮相,只除了瘦弱些,弱不胜衣之外,这雪白的小女孩儿竟是无一处瞧着不顺眼的。
周锦墨笑着颔首,待她走近了,遂道,“一时也找不出合体的衣袍来。你稍等几日,男女式的衣裳,本皇子吩咐人多做几身,到时予你送去!”
在破落小院内,周锦墨不是没有看到君梓琳的捉襟见拙。
“没事,我有衣裳穿。”君梓琳回道。
受人恩惠的事情,她还是不太想要。必须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
“莫要与本皇子客气。”
周锦墨只道,说话间便入了内宅,并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内。只惟不同的是,这个院落很安静,除了临时飞过叽咋的鸟,便是那刮过的风,抖落墙上的碧绿爬山虎,发出啸啸之音。
“这便是那妾子所居的院落。”
周锦墨说道,亲自引君梓琳入内。
小蝶紧跟在小姐身边,不解四皇子为什么又要重审小妾之死。莫非是怀疑这小妾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便有曾经侍候小妾的嬷嬷进来,把妾室的起启以及平日的做事玩趣时之地,都一一说了。周锦墨负手而立,站于院中,目光悠悠地看着这片碧绿的爬山虎。而在门内,君梓琳随着嬷嬷走了一圈,便将人摒退下去,自己查看这屋子。
在内室的梳妆台处,摆放整齐着这妾室的遗物,一切都没有移动,现场便保持着案发现场的情形。
凭刚刚嬷嬷的说辞,这妾室是在内室之中吞了药。但却没死成,显然药效不够,且也不是毒药。便在屋梁上绑了厚厚的布匹,直接将自己缢死。这最终才是死了个成功。
君梓琳听后只将疑点存心,并在场内查找证据。但现在她现在已经确定,这妾室不是自杀,是他杀。
从内室到外室,查看了所有的痕迹。
由于人们进进出出的,这里的脚痕已经没有了辨识的价值。但既然是他杀,那凶手必定留下线索,只是没有被人注意到罢了。
君梓琳着意看了下床榻,锦丝被柔软华丽的上等绸丝。翻开床,下面是整齐的床褥。转而到梳妆台,一抹鲜红的胭脂洒在桌上,微微有一缕药息扑面而来。必定是妾室吞药时溅落的。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旁边丫鬟端来汤药,妾室拿过碗来,犹豫了一下,然后仰脖吞喝。在此,药液溅落在梳妆台上。如此溅落的药液,一定是几滴、数滴。
但是君梓琳抽回神志,回到现实,看着这梳妆台上实际留下的药液,以泼溅似的留下。就似乎是死者在这里曾经与人争执过?
“发现了什么?”
君梓琳梳理着线索,猛然听到一记温润低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一回头眼前便是一黑,眨眨眼睛退后,才发觉近在咫尺的周锦墨。他俊美的容颜闪动着耀眼的夺目之光,那双钟天地灵秀的眸清澈正含笑看着自己。
“四殿下,这个妾室是您最喜爱的女子么?”
看到周锦墨并无悲伤,君梓琳不由问道,如果是喜欢的女人,现在死了,他却还像刚才那样对自己展露暧昧?
似乎是意会到她的意思,周锦墨想了想,回道,“此事还需从头说起,琳儿你都肯听么?”
“你说。”
“这妾室落柔乃是本皇子一次微服出行,前去肃州时所带回。”周锦墨眯起眼睛,仿佛陷入到过往的回记中,“落柔有很高超的琴技,本皇子那时正罹患失眠,整宿睡不着。恰好肃州的知府听闻此事,便说起此事。”
“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前去听了琴,不料竟是大有裨益。于是便去了两次。孰料这落柔竟要本皇子替她赎身。萍水相逢,本皇子便予了她些银两,并没有收她。”
“只是离开肃州时,落柔千里相送,执意不去。那时本皇子已得知在此期间她逢父母双亡之难,已孤身一人。而父亲死前又因药花了大笔银两。既是重义的姑娘,我便收在了身边。及至在晋王府遇到琳儿你…你的那番话,本皇子真真是、心惊呵!”
原来是这知回事。
君梓琳听后点头,但问,“四下现在,可还感到失眠?”
“不曾了。落柔的琴技非常,本皇子已经早不失眠。”周锦墨说道,只是在提到落柔时,他面上依然难掩几分似念又似悔的痛与愤。然而这一些,最后都消散成了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