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就是这样,阮沅不由感慨,他好像总有一种强大的能力,让事情不至于变坏,而是按照他的希望来发展。
发愣的时候,宗恪起身去厨房,不多时,他端了杯热牛奶回来。
“趁热快喝了,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阮沅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
她最近不像从前那么着迷奶制品了,尤其不喜欢喝牛奶,和宗恪讨价还价也不行,阮沅嫌牛奶没味儿,他就给牛奶加蜂蜜,加鲜榨果汁,调出味儿来。
宗恪说,不爱吃肉可以不吃,煮肉汤,她喝汤,他来吃肉。不爱吃菠菜,他给换成小白菜,但是牛奶却一定得喝,没得商量。宗恪信不过市场上的牛奶,这些孕妇奶粉,都是他托人从境外带回来的。
“一点都不好喝。”阮沅捧着杯子,恨恨看着他。
“乖,快喝。”
“难喝死了。”她边喝边嘀咕。
“喝完了就好了。”
“明天我不喝了。”阮沅耍赖,“你叫十个侍卫绑着我,我也不喝”
“我不会叫人绑着你。”宗恪安详地说,“那样的傻事,年轻时干一次也就够了。”
阮沅陡然一惊
她捧着牛奶杯,默默喝着牛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心中不由忐忑。
“傻瓜,别放在心上。”宗恪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一笑,“过去做了蠢事,承认就是。若能再回头去,我倒是想和你表姐说声对不起呢。”
这是让阮沅暗自吃惊的变化。
从那段时间不知缘故的性情突变、后又返回到平时的样子,阮沅就感觉到了宗恪身上的变化,这变化发生得很微妙,却很深刻,像是在宗恪的心底,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你见过一个男人真正达到成熟么?
那是极为罕见的,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谈不上成熟,他们终其一生都活在过去,在母亲的摇篮里,平时他们可以用庄严的衣装、理智的谈吐来遮掩这一切,让人误以为他已成年,是个成年人了。但是一旦生命出现裂缝,一旦那摇篮倾斜得角度大了,让他不舒服了,他就立即暴露出婴儿的一面,哭骂这世界为何不让他安宁舒适。
所以,宗恪最近的沉静,才会让阮沅如此吃惊。
那样子就好像,他把一切都看透了,看明白了,他终于知道生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而也心甘情愿担当起这责任来——命运抛给他的责任。他不觉得这是罪责或是某种冤孽,即便这命运让他痛苦,让他投告无门。
他毫无埋怨地咀嚼着这命运,尽管他还搞不懂它,也不知道它将会把自己带去何方。就好像那些不再重要,他把这些疑云推到一旁去,像最开始那样进入爱里面,只是比最开始更加清醒,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只是想和阮沅生活在一起,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她,也去感受她回应的爱,这便是全部。
就好像他打定了主意,这样的日子,多过一个小时算一个小时,多过一天,算一天。没有奢望,也没有抱怨,甚至也全无悲观。
所以,尽管宗恪什么都没和阮沅说,尽管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引起了丈夫这样的变化,可是阮沅不觉得心慌,甚至之前,那个古怪的噩梦所引起的忧虑,也在这无限平和里慢慢消散。因为如今她身边这个男人,比以往更加坚定,也更加强大,充满了力量:与命运相抗衡的力量。
晚上,他们躺在一起,宗恪抚摸着她的小腹,感受那里面生命的迹象,夜是那么安静,阮沅觉得他们这样子,倒像是恭谦地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等着他来到他们的生活里,将一切都洒上他独特的味道。
也许世间每一对为人父母的夫妻,都曾这样等待过,期盼过。
“再过几个月,就不会这么安静了。”阮沅漫长的叹了口气,“一定会很吵。”
宗恪笑了笑,没出声。
“吵得久了,咱们慢慢习惯了,等到哪天他不乐意吵了,嫌这家里太闷,跑出去了,咱们又会不习惯。”
“嗯,所以刚开始就让他吵吧,不管多么吵都好,反正人家早晚得跑掉,幸好,我也不打算指望他。”
阮沅诧异:“你不指望他?”
“指望他做什么?”宗恪笑道,“人家又不会陪你一辈子,人家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
阮沅苦笑。
“阿沅,以前说的话,还算数么?”宗恪忽然轻声说。
“什么话?”
“说要一直陪着我的话。”宗恪抬起头来,看着她,“不会不见,也不会变得让我不认识。”
阮沅的心里开始发软,她低声说:“当然算数。就算生了孩子也会一直陪着你,不会不见,也不会让你不认识。”
“嗯,那我就放心了。”
阮沅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啊?难道担心有了孩子,我就不顾着你了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宗恪说:“不是的。我只是想,也许未来会发生什么,你会怀疑起这样的生活,觉得它不对,没意义……”
阮沅又想吐血又想笑:“你把我当成许三多了?都说了,我这种人得不了抑郁症,产前抑郁、产后抑郁都不会,我这样的性格,根本就没有说服力。”
“我也觉得不会。”宗恪把脸埋在她的掌心,喃喃道,“只是偶尔,还是会去想。”
“……”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阿沅,你先耐下心来,好不好?”他抬起头,望着阮沅的眼睛,“别急着做决定,先看看眼前。”
阮沅叹气:“我算是知道了,得抑郁症的不是我,而是你——老兄,你要勇敢一点真的不用怕,其实生孩子没那么吓人的。”
宗恪被她逗得笑起来。
“好吧,我不说了。”他温言道,“阿沅,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到底。”
宗恪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似乎比俩人缱绻缠绵时,吐露的那些甜言蜜语更加真心,这让阮沅不由心动,又没来由的觉得伤感。
虽然最初那种发疯般的热爱已经消退,虽然刚刚获得时的那种兴奋也已不在,可她心里,还是这么喜欢宗恪,哪怕在家里做家务,偶尔抬头看见了他,心里也是一阵温暖。之前他无缘无故冷落她,阮沅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也依然舍不得他难过,宁可自己悄悄走开。她早想过了,她不要别人,再好也不要,她只要这个火焰般炽热、溪水般清澈、明月般俊朗的男人,她只愿意和他在一起,共同度过这清淡静远的后半生。
“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阮沅低声说,“难道咱们以前都是白过来的?这么多年了都……”
“也是,这么多年了。”宗恪笑,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原来咱们都过来这么多年了,竟然……这么久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阮沅忍笑道:“我看你啊,是不是又要给人当爸爸,欢喜得傻了?”
“可不是嘛。”
阮沅温柔的抚摸着他,就像抚摸一只英俊的短毛猫。那是无限宠溺的抚摸。
后来,再没人出声,他们只是依偎在一起。深秋傍晚,不知何时又开始落雨,细细绵绵沾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外界晦暗的景物。
窗外尽管凄风冷雨,但是屋里却这么温暖,整个世界越来越安宁,风烟俱静,令人不由悠悠出神,就好像这时光,悄悄落入一个被遗忘的假期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来,宗恪就开始琢磨起孩子的名字来。
他搬回家几本辞海,翻来覆去查找,嘴里念念有词。阮沅笑他快成文字学家了。
“这事儿是大事。”宗恪严肃地说,“得按照辈分来,又不能重了前面人的名字,而且还得意义好,还得顺口,还得好写好听好看,能不麻烦么?”
阮沅知道,皇族起名字非常麻烦,孩子虽然在这边出生,而且应该不会送回那边去,但名字仍然得记入皇室族谱中。帝王的每一个孩子,取名都得小心,因为说不准万一,就会产生避讳的麻烦。在宫里那一年,阮沅曾经不止一次犯错,她忘了避讳,总把宗恪的“恪”字给写完整了,按照规矩,那边百官的公文里,写到“恪遵功令”这四个字,“恪”字总得少一两笔才行。
阮沅说好吧,反正她没什么学问,这起名字的事情,就交给宗恪了,但是他得快点,别拖拖拉拉等到人家来上户口了,还交不出卷子。
“不打算让他姓陈了?”阮沅问。
“不打算。”宗恪干脆地说,“孩子是咱们的,当然得姓宗。陈炜的父母会体谅这一点的。”
“那,往后孩子和你不是一个姓,外人知道了怎么想?”
宗恪眨眨眼睛:“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再大也大不过‘我乐意’三个字。”
阮沅苦笑。
那天阮沅靠在床上,还在给孩子做那只虎头鞋,这双鞋快完工了,两只小老虎瞪着可爱的大眼睛,模样栩栩如生,再有个半天功夫,就全做好了。她在忙针线活,宗恪则抱着一大本辞海,趴在桌上翻来翻去,又拿笔在纸上划来划去,不满意的就刷刷涂抹,阮沅看他皱着眉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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