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龟婿谈不上,倒是的确姓金。”
“你别告诉我是白若昭。”
“是又如何?”
“怎么可能?他还在北京陪月呢!他怎么可能会娶你?”方逸伟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服务生拿了厚而笨重的相册进来,二人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不得不终止。
“向小姐,我们店里有各种风格的婚纱套系,你看看喜欢哪些风格的。”服务生说。
向冰儿接过相册,随意翻了翻。方逸伟满是轻蔑的笑容令她有些恼怒,她努力想抚平胸口里不平的情绪。
“逸伟,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件婚纱好不好?”试衣间传来刘凝波的声音,温柔而甜腻,方逸伟立即扔下杂志,起身走进试衣间去。向冰儿抬头看他的背影,有些失落。他竟然瞧都不瞧她一眼,就这样走掉,然后试衣间里传来方逸伟很是欢喜的声音,他的声音富有磁性的、沉稳的,但是又是欢快的:“很不错呢,老婆!”
那“老婆”二字咬腔很重,向冰儿觉得自己像在寒冷的冬夜还被“呛”了一口西北风。
试衣间里有一面大大的落地镜子,映着试衣间两旁挂得满满的婚纱。刘凝波就站在这些婚纱之间,她穿了一件白纱,裸露着光洁的肩,胸前的碎钻和亮片辉映着她白皙的面庞,越发显得纯净洁雅。服务生将她的秀发撩到身后,问逸伟道:“先生觉得这件婚纱适合你家太太吗?”
“真不错!”方逸伟站在一旁,他双手插在裤兜,下巴轻抬着,眼睛里满是笑意,审视着刘凝波。
“那就这件吧。”刘凝波对服务生道,又把脸转向逸伟,“你还是去外面等,我换好衣服出来找你。”
方逸伟想起外面还坐着向冰儿,就摇了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刘凝波快速地换好自己的衣服,挽着方逸伟的手臂走出试衣间。向冰儿还在沙发上看相册,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来,看见杨柳二人双双走出来。刘凝波的目光从她面上飘过,方逸伟却并不看她。二人双双从她面前走出去,服务生跟到门口和他们道别。
向冰儿觉得刘凝波有些面熟,刘凝波也觉得向冰儿有些面熟。但二人都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对方。刘凝波想这城市毕竟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碰到个面善的人也不奇怪。
半个月后,月一行终于从北京回来。阿残还是住到市医院去,继续观察和做后续治疗。刘凝波的婚礼如期举行。婚礼在这城市一家酒店里举行。逸伟的朋友来了一大班。金明晓和月都在伴娘的行列。若昭也有在邀请的行列,只是不算伴郎也不算伴娘,只是参加了婚礼,上了酒席。那晚,大家都喝得很醉,很尽兴。闹洞房的时候,年轻人们更是疯癫。终于热闹了一天完毕,刘凝波太累了,一碰到床就睡着。逸伟强撑起最后一丝清醒,准备收拾屋内屋外。他走到客厅里,蓦然见白若昭坐在沙发上,吓了一跳。逸伟的酒劲一时上了头,他步履不太稳走到沙发上拍拍白若昭的肩道:“怎么还不睡?”
白若昭抬起头,他显然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逸伟吃惊道:“你怎么了?”
白若昭的声音暗哑,沙沙的,像玻璃摔破后的断面:“逸伟,可以和我说会儿话吗?”
方逸伟沉吟了一下,坐到单张的沙发椅上,身子前倾,十指交叉着,做出认真倾听的准备。
“逸伟,我要结婚了。”
“也该和月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么多年了。”逸伟笑。
“不是月,是冰儿。”若昭的声音在抖,他的肩膀也在抖,全身都在抖。身体剧烈地抽动,逸伟先是以为他在笑,后来看清了才知道他在哭。逸伟起身走到他跟前去蹲下身子,扳起他的脸,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若昭的表情僵着,那是一个干枯而可怖的笑容,然后被许多眼泪打湿,打残,打得面目全非。他伸出手抓住逸伟的手臂,他的手指的力道几乎要穿过衣服陷进他的皮肤里,他咬着牙关,全身都在抖。逸伟把他的头摁到胸前去,一切太突然,太慌乱了,他想起那一天在“今世缘”碰到了向冰儿。向冰儿说:“金龟婿谈不上,倒是的确姓金。”
方逸伟的心口像被棍子重重捅了一记。白若昭在他怀里已经哭得喘不过气来,他压抑着哭声,只能细细碎碎地哭着。方逸伟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使劲拽起白若昭,道:“出去说。”
白若昭瘫软地靠在他身上,烂泥一样跟着他走出去,脚底像踩了棉花,脑袋哭得晕沉沉的。
出了铁栅门,走到巷子里,昏黄的路灯在夜风中期期艾艾的。方逸伟放开白若昭,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月,我就跟冰儿结婚了。”白若昭的头抵在巷子的墙壁上,双手手指死命摁在墙壁上,力道凶狠,指甲都发了白。
第240章 孩子保不住了
方逸伟双手抱在胸前,他靠到另一侧的墙壁上,酒精还在上头,他使劲甩了甩头,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这么懦弱?口口声声爱司徒月,为什么就不能帮她争取呢?我真瞧不起你!”
白若昭回过身来,他和他面对着面,颓然的,泪痕交错的面孔浮肿而变形,双眼已被泪水浸泡到肿胀,只依稀露着一条线。
“就当我懦弱好了,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快点忘记我……”若昭的声音凄凉,他的后脑勺靠在墙壁上,下巴高高地昂起,眼睛绝望地望着天空,天空被巷子分割成了狭长的一条,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星。冬的夜晚酷寒。
“怎么可能忘记你?你明知道司徒月的性格,你和她纠缠了七年,你难道还不了解她的性格,失去你,她会疯的。”
“那也比她活不下去好。”白若昭挺直了身子,他正视着方逸伟,尽管今晚他喝了酒,哭昏了头脑,但是现在他突然地无所畏惧起来。
“什么叫比她活不下去好?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方逸伟提高了音调,他走到白若昭跟前去,双手握住他的肩,重重地摇晃着,“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那么爱司徒月,你怎么可能突然放弃她?”
“冰儿陷害司徒月,她拍了司徒月的裸照,”白若昭已经趴在方逸伟肩头泪如雨下了,泪再一次毫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就像拉开闸门的洪水,怎么着都拦不住,“逸伟,请你永远地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宁可失去司徒月,也不要她身败名裂,不要她在这座城市无地自容,不要她寻短见,不要她活不下去……”白若昭说着重重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狠狠地咬下去,血顺着破裂的伤口弥漫了整个唇,染红了牙齿。
方逸伟的酒彻底醒了,他感到寒冷,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迅速包围了整个心脏。冰儿居然干出这样的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这样不择手段。她是什么时候设计拍了司徒月的裸照?方逸伟记起来,那晚在星级酒店里,那个男人说什么都没对司徒月干过,是的什么都没干过,只是拍了照片而已。一定是那晚让冰儿得手。这样的女人,自己曾经深深地喜欢过,曾经她漂亮,活泼,热忱,他深深地为她着迷过。为什么有朝一日,她会变得这样蛇蝎心肠,面目可憎?这时这刻,方逸伟只感到冷,若昭筛糠般的颤抖传染了他,他的身子也在冬的夜风里抖起来。
“一定要屈服吗?”逸伟问。
若昭抬起头来,他们又各自靠到墙上去。若昭道:“请你告诉我,一定得屈服吗?如若不,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方逸伟沉默,别的法子,真的没有,当一个人已经丧心病狂的时候,你没有法子对付她。
“没有,对不对?所以,这个月我必须跟冰儿结婚。”白若昭绝望地苦笑着。
“天明哥知道这个事吗?”
“应该知道了吧,但是这是我们大房的事情,他们二房没有发言权。他能帮我什么?只有让我自己来处理。”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和司徒月说?”
“明天,是该摊牌的时候了,冰儿约了我明天去拍婚纱照,我不能一直推着,结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我躲不掉了,阿残也动完了手术,是时候可以和司徒月摊牌了,司徒月一定会伤心死……”
逸伟没法接口,痛苦与否都是一个人自己的事情,其他人没法分担。
“逸伟,请你和凝波照顾好司徒月,从今往后,司徒月只能拜托你们了。”
方逸伟无法回答他。他可以想见当白若昭对司徒月说分手的时候,司徒月是怎样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今夜,乍然听到这些事情,一向沉稳的杨秘书凌乱了。他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在这样的三角恋里,他无计可施,只能看着阴谋得逞。
因为特殊岗位,逸伟没有休婚假。第二天中午,一下班他就赶到医院去,因为凝波在医院里。今天白若昭要和司徒月说分手,当司徒月痛哭流涕的时候,凝波也一定会难过,一定会手足无措,她还怀着身孕,他必须去陪她,他不能让凝波有任何意外。他也得守着司徒月,他不能让司徒月也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