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太香了。”顾采薇往小炭炉里又添了两块炭，闻着鸡汤融化散发出的香气，吸吸鼻子说道。
雪团早从炕上跳到地下，着急地咬着她的裤脚团团转。
“等等，羊肉还没下呢。”顾采薇好笑地说，拿勺子盛了小勺热汤放到碗里，把冻上的麻酱烫开，然后一盘羊肉倒进锅里。
“汪汪汪——”雪团突然松开她的裤腿，跑到门口，一阵狂吠。脸抵着门缝，想要窜出去。
雪团这突如其来的躁动，让顾采薇紧张不已，她站起来，抓起炕边的一把刀，唤了雪团一句，然后低声问：“谁？”
心怦怦地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顾采薇这才有些后悔，没有格外加固一下房门。围墙再高，架不住坏人有梯子。
门外一个异常喑哑的声音说：“开门！”
是个男人！而且声音陌生，不知道是谁！
顾采薇背后，刷得一层冷汗冒起，汗毛站立。
“你是谁？三更半夜的……”慌乱间，她抓起一把椅子，抵到门前，抬起右边膝盖抵着椅子，颤抖着声音说：“你最好赶紧离开。我叫起来，周围邻居都能听到，你就跑不了了，我可不怕名声受损什么的……”
事实上，她知道，喊人除了吓唬贼人，别无用处，外面北风呼啸，最近的石大娘家也隔了几十米，就怕她的声音全部淹没在风里。
外面竟然传来一声嗤笑，这声音就有些熟悉了。
“开门，宋铎。”
顾采薇听着这口气，确实像宋铎，大爷气十足，但是声音太过沙哑，她也不敢确认，心却放下了几分。
“表哥不是这声音！”她迟疑着说出疑问，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宋铎心里暗骂一句，你在寒风里跑两天一夜试试！
“顾采薇！你是不是故意的！”宋铎怒道，“《女诫》没学吧！”
顾采薇这才确认，真是宋大爷来了，这口气彻底松了，把椅子拉到一边，拨开门栓，打开门，外面眉毛都染上冰霜，表情冷峻，脊背挺直的，不是宋铎是哪个？
“表哥，你怎么来了？这三更半夜的，也不敲门，差点没把我吓死。等等，抖抖身上的雪花再进来，这个给我……”顾采薇要接他鹤氅，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刀，吐吐舌头把刀放在椅子上。
“本来怕你睡着了，半夜敲门吵到你，所以直接进来了。马还在门口，我先去牵进来。”
“哦，那先赶到浴室里，遮个风雪……”
第五十五章美男子是谁
宋铎拎着两个包袱进屋，顺手放在地上。
“别踢雪团。”
宋铎进屋后，雪团一直不友好地冲着他狂吠，宋铎不耐烦，准备一脚踢开这聒噪的小畜生，在听到顾采薇的话后，眉头紧蹙，却依然收回了腿。
“表哥，做炉子前面，靴子透了吧，你先脱了鞋袜烤烤……”顾采薇见他靴子在她的红砖地面上留下的一串水痕，替他搬过椅子。
“你倒是很有兴致。”宋铎脱下外套，望着热气腾腾的小炉子说道，然后慢条斯理地脱下靴子和袜子，套上秋天时候顾采薇做的“拖鞋”。
那时候他嫌弃，不肯穿，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
“哎呀，羊肉都老了。”顾采薇把他外套往椅子上一搭，跑过来捞羊肉。
热气腾腾的羊肉在麻酱碗里滚一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顾采薇看看盯着他的宋铎，把碗筷先递过去，不情愿地说：“表哥，你先吃，我再去拿碗筷。”
宋铎风雪中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又累又饿，接过碗筷就大口吃起来。
顾采薇重新拿了碗筷，又出去把剩下足足有三四斤的羊肉片都拿进来，这家伙得几天没吃饭了，一小锅羊肉刚出锅，她刚吃了一片，已经被宋铎扫荡一空，然后忍着他嫌弃“买这么小的锅”的目光，继续给他下羊肉。
“我躺了半宿忽然想吃锅子，原来都是被你念叨的。”顾采薇一边认命地伺候宋大爷，一边说道，“表哥，你是去哪里办事么？这么冷的天，多遭罪。”
还来蹭她火锅吃，哼！
“特意来你这里的。”宋铎被顾采薇带坏了，也不讲究食不言那些，一口羊肉下肚说道。
顾采薇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都要过年了，你……”顾采薇说道，她忽然想起什么，“表哥，你不会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来我这里避难吧？”
宋铎白了她一眼，口气还是冷冷的：“嗯，杀了几个人，还没杀够。”说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顾采薇。
顾采薇做个鬼脸：“我才不怕你。”
“幼稚！一点儿长进没有！”宋铎不客气地说。
多了更深的话，宋铎不愿意讲，顾采薇也不想问。
两人吃完这顿下半夜莫名其妙的火锅，宋铎异常疲倦地表示要休息。
顾采薇也懒得收拾碗筷，就放在那里，爬到炕上收拾起被褥。
她打开炕上的柜子，拿出新炕单铺好，拿出阿媛洗得干干净净的荞麦枕头给他，被子也是阿媛的，因为她都勤快地拆洗过，是干净的。
不过年后估计得给阿媛换新的了，她若是知道被男人盖了她的被子，只怕是要恼怒的。
这样想着，顾采薇把自己的被子从炕头最热乎的地方拖走，把给宋铎的枕头被子放好。
宋铎望着枕头上绣着的并蒂莲花，和顾采薇枕头上的一模一样，眼底幽深加重几分，却似混不在意地问：“这是谁做的？”
“阿媛做的，”顾采薇没心机地说，“你走了后，我请她来帮工，晚上跟我一起睡，这快过年了她才回家，我刚一个人几天，你就吓我一大跳。”她忍不住抱怨，又指着枕巾说，“我看她绣了送人做贺礼的很漂亮，央她给我也绣了一对儿。”
抬眼看到宋铎眉头紧蹙，以为他洁癖犯了，连忙说：“这些虽是阿媛用的，但是她爱干净，都拆洗过了。”
“我不用！”宋铎脸上难掩怒色，“我怎么盖仆妇的被褥”
他的意思是重点强调女人，而顾采薇却以为他强调身份，也不高兴了：“阿媛和我的被褥都一样，家里就这么多厚被子，要不你就盖薄被！”
“那我盖你的。”宋铎说。
顾采薇目瞪口呆，随后也不去纠结，摆摆手：“真难伺候，随便你。”又任劳任怨地把自己的被褥放回去，把另一套拖到另一边，“天气太冷，床没法睡，麻烦你老人家纡尊降贵，跟我睡一铺炕，要是您还不高兴，那就自己睡床！”
说着，她气哼哼地把炕桌挪到一角，自己蜷到被子里，闭上眼睛假寐。
宋铎没作声，也没反对，端着油灯上炕，把灯放在炕桌上，捡起炕桌上的几张纸看起来。
雪团被主人忘了，急得在床下转来转去，汪汪直叫。
“不行，”顾采薇趴在炕沿上对它说，“今天地上太脏了，你踩来踩去脏脏了，快去你窝里睡，明天洗澡了再跟我睡。”
宋铎看看自己的被褥，突然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被子上有狗毛，让他身上痒痒。
“书法倒是有进步了。”他拿起一张宣纸，难得说句表扬的话。
顾采薇瞥了一眼，哼哼着说：“那是阿媛写的，给我做字帖临摹的。”
宋铎毫不留情地嗤笑：“我说你也写不出来。不过做字帖，还是差了些，我回头给你写些……这是什么？”
他翻出来被顾采薇压在下面的朴宝剑的小像，待看清楚是个男人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顾采薇打个哈欠，信口胡说道：“去县城时候路上遇到的一个美男子咯。”
“难得路遇你还知道他的名姓。”他冷笑，“还说话了吧，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假名字。”
顾采薇翻个白眼不理他。
宋铎继续翻看，越看脸越黑，他拿起宋仲基的那张纸：“这个又是谁？”
“宋仲基。不是写了名字么？”
宋铎迟疑了一下问：“你，你相公？”
顾采薇想起自己信口胡扯的话，难为他还记得，“嗯”了一声。
“你把他跟你路遇的男子放到一起，倘若他地下有知，定会让你夜夜恶梦。”宋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言语刻薄。
“他才不会呢。”顾采薇又打个哈欠，“他的女人千千万，不会记起来我的。表哥，你别那么无聊，你不累么，赶紧睡觉吧。对了，你真的不是路过么？你要在这里住几天？”
她得算算，粮食够不够，肉够不够，肉是肯定不够了，羊肉都被他吃完了，明天得去村里看看，谁家还有鸡卖。
第五十六章阿媛和宋铎
“怎么，怕耽误你找你的朴宝剑？”宋铎话说出口，才觉得今天自己言语格外刻薄。
回答他的，是顾采薇匀称的呼吸声。这姑娘，瞎闹了大半夜，又被他惊吓了一通，说着话就睡了过去。
宋铎无语。
他拿起几张画像，怎么看怎么碍眼，再看睡得香甜的顾采薇，几经犹豫，终是下炕把画像投入到还有火星的炭炉里，看着热烈的火苗舔着纸面上阴柔的面庞，他才觉得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难受淡了几分，重新回到炕上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