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铎冷冷反问：“你觉得呢？”
顾采薇强忍着疼痛，又爬了起来，趴了回去，她觉得自己很悲壮。
臀上的伤痕更深了，从左到右，深深的一道，刺痛了宋铎的双眼。
顾采薇身后绷得更紧，不敢再催促他，心里却祈祷早死早超生，也有几分委屈。他今日，真是气的大了吧。
宋铎的手轻轻落下的时候，顾采薇浑身都抖了。
没想到，宋铎轻轻抱起了她，把她侧身放回到褥子上。
“表哥，这事，过去了吗？”顾采薇含着泪仰头问道，可怜巴巴的。心里却没出息地雀跃，她就知道，这人向来雷声大，雨点小。然而又觉得刚才那一下，都怪自己嘴贱，要是不出声，说不定根本就不用挨了，唉！
宋铎冷声道：“这是开胃菜，奖励你今日回来还不知悔改作死的。剩下的账，以后慢慢算。”
顾采薇心大，她向来觉得缓刑等于无罪，不由松了口气，望着宋铎吃吃地笑。
宋铎本来还怕手重了她委屈，见她这副打不走，死缠烂打的样子，不由心里也笑了，却板着脸给她脱了棉袄，盖上她的被子。
顾采薇有几分失望，看着他的被子，也不敢再痴缠。
宋铎捕捉到她的眼神，把鸡毛掸子扔到炕边，发出一声脆响。顾采薇没出息地哆嗦了一下，紧紧裹住自己的被子。
宋铎吹灭了灯，伸手拉开她的被子，把人搂到怀里。
顾采薇没出息地……乐了。
宋铎故意重重地按上她臀上的伤痕，听到顾采薇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恨声道：“老老实实睡觉。”
他才不是妥协了，不过怕她晚上发烧自己不知道。这样方便自己感触罢了。
宋大爷如此对自己说。
顾采薇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没心没肺地闭上眼睛，当真很快睡过去了。闹腾了一天加半夜，又惊又吓，此刻终于回到这个温暖的怀抱，纵使臀上火辣辣的，她也很快陷入了梦乡。
宋铎却几乎未眠。
他受到的惊吓比她更甚，在边城以为她被匈奴掳走的那次，想要毁天灭地的感觉又回来。宋铎觉得，无论如何，这次之后，自己要跟她好好“谈谈”，哪怕是用大棒子跟她谈谈，也要让她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
顾采薇夜里果然烧了起来，浑身滚烫，说着胡话，一个劲地喊“表哥，救命”。
风寒退烧药，家里是常备的，宋铎找出药来喂了她，又用面巾包了冰块替她擦身子，冷敷，反复湿润她干裂的嘴唇。
“悯敏，别怕，表哥在，什么也不怕。”宋铎隔着被子抱着她，不断轻声安抚她。
睡梦中，不安的顾采薇拉着他的衣服，几乎都勒到他的脖子。宋铎弓着身子，低着头，任由她拉着。
顾采薇吃了药不久，又开始吐了起来，吐得他身上，炕上，地上到处都是。
宋铎丝毫不嫌弃，先用棉巾给她身上清理了，又把她挪到一边，换了被褥，自己换了衣服。
“悯敏，乖，张嘴，把药吃了。”
他又给她喂了一遍药，喂了不少温水，把顾采薇放回到炕上躺着。
见她不再喊自己，沉沉睡去，宋铎起身，去厨房给她熬粥。
“没想到，熬粥也这么不容易。”
粥糊了几次锅，宋铎想到每日回家之后热气腾腾的饭菜，不由感慨道。
第四百六十章御妻之道
顾采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宋铎进来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她。
“表哥，什么时辰了？”她打着哈欠问道，手在被子里忍不住摸摸身后已经肿起来的檩子，“嘶”了一声，皱眉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宋铎。
宋铎的样子有些狼狈，家常的袍子上沾着黑灰、饭粒，还有不少液体凝固的痕迹。
他没有回答她，径直走上前来摸摸她的额头，摇头道：“还是有些热。”
顾采薇不以为意道：“没事，不是高烧就没事，到晚上也该退烧了。表哥，你这是，在厨房做什么了？”
宋铎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羞涩，对，就是羞涩，然后道：“本来想给你熬点粥，大锅火不太好控制，都熬糊了。”
她平时做那么多活计，看起来都很简单，自己上手才知道，委实不易。
顾采薇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
宋铎瞪了她一眼，上前连人带被子地抱坐起来，替她拍着后背。
顾采薇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脸都红了，刚平静下来就要伸手拿自己的衣服。
“还没好，不准起来。”
“我起来做饭啊。”
要真等着宋大爷熬出粥来，那估计她就被饿死了。他也就是热个剩饭剩菜，烧个火的水准了。
宋铎强硬地按住她，不准她动，然后道：“不用你起来，你指点我怎么做，我去做。”
若是平时，顾采薇自然乐意调教他，可是现在……她饿啊！
“我真的没事了。”她翻了个白眼，“要是发高烧自己头疼起不来床，这炕被你烧得这般热乎，体温高点也正常。我现在和平时感觉真没什么两样。”
宋铎反复确认，看她确实精神抖擞，不像勉力维持的样子，才勉强点了点头，亲自帮她穿好了衣服。只是他要查看她臀上的伤痕，却被顾采薇坚决地拒绝了。
“还知道害羞，那下次就别做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幼稚事情。”宋铎无情哂笑她道。
顾采薇假装没听到，飞快地跳下炕。只是下炕的时候碰到后面，疼得龇牙咧嘴。
“还不来帮我烧火！”她冲着宋铎，像一只被撩拨得炸毛的小兽。
厨房里被宋大爷折腾的，已经到处都是溢出来的粥，抹布胡乱放着，看得顾采薇一阵阵皱眉，但是他又是好心帮忙，她也没法说什么，最后只能边收拾边叹气：“君子远庖厨，肯定是女人说的——这是被进厨房的男人折磨疯了。”
顾采薇简单收拾一下，把米和水下锅，宋铎认真地看着她的动作，她也不时提点几句，听得宋铎连连点头。
“我再炒个土豆丝，给你做个京酱肉丝，切点葱丝，烙两屉春饼，将就着吃些吧。”顾采薇和他商量道。她昨晚吐得翻天覆地，为了让肠胃充分休息，今天是只能用些稀粥。但是宋铎是个无肉不欢的，总要给他做些好吃的。
宋铎说：“不用那么麻烦，随便炒个菜，热热馒头、包子就行。”
顾采薇道：“那有什么麻烦？难的不会，会的不难，我很快的。”说着，就去动手和面去了。
灶下的火热烈地舔着锅灶，松木熊熊燃着，并不需要太仔细照看。
宋铎道：“昨日惊动了那许多人家，你回头想想，该如何还这些人情。”
顾采薇正在打鸡蛋，闻言顿了下，然后在锅台沿上轻轻磕了一下，鸡蛋露出一道裂痕，她稍微一用力，对着干净的碗，把鸡蛋掰开，蛋液流进碗里。
“给东西，一来太多家，分不过来，二来也恐怕送不到人家心坎上。”她斟酌一下道，“要不，一家给一两银子吧。虽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太薄。你不是说，总共去了一百多号人吗？那就取200两银子，交给蒋他们几个，让他们给分一下，剩下的银子，就给蒋和章家分开，两个嫂子也受了委屈。”
宋铎觉得她的提议不错，点了点头。
顾采薇吐吐舌头：“一下子就出了二百两银子，表哥，我是不是很败家？”
“银子算什么？”宋铎瞪了她一眼，“你难道不该心疼心疼我，被你急得差点疯了！”
顾采薇撇撇嘴：“我要是不心疼你，能老老实实挨打？”
“你那也算挨打！”
“……不跟你说了，快去蒋家送银子去，等你回来，饭菜就好了。”顾采薇道。
宋铎知道蒋百里和章庭轩两个今日也告了一天的假，想着既然是给人家酬谢，那应该赶早不赶晚，于是拿了银票出去。
蒋百里家也刚刚升起炊烟，听见宋铎在外面喊他，蒋百里出来迎接，正在厨房做饭的蒋嫂子也探出头来，一手还举着勺子，笑得爽朗：“文扬，来家里坐。”
看她神色，好像完全忘了昨日的事情。
“做你的饭！”蒋百里呵斥一句，请宋铎进屋去坐。
宋铎说了来意，把银票推给他，蒋百里坚决推辞，道：“人情以后慢慢赶，也不是你家弟妹一个人闯的祸。”
宋铎诚恳道：“蒋莫要如此说。昨天回去之后，她被我好生教训一顿，也承认了都是她，怂恿两位嫂子。所以蒋千万别把这罪过往嫂子身上揽。”
蒋百里犹豫了下，宋铎把银票塞到他怀里。
“那我就收下了。”蒋百里道，他知道宋铎也不缺这些银子，“只是文扬对弟妹，也别太过了。别看咱们都是粗鲁汉子，但是下手都有数呢，你看今日做什么都不耽误，她们也不放在心上。若真是下手狠了，怕真是伤了心，不跟你一条心过日子，到时候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