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的屋子和东屋都锁着门，西屋里有个青衣宫女闻声探出头来，见是婉鸳，慌乱地出来行礼：“婉鸳姑姑好。”
婉鸳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斥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宫女依然保持行礼的姿势，垂着头不敢做声，身子微微颤抖，看起来是有些怕婉鸳。
“起来吧。如意，不是我苛刻，你这般样子，什么时候能轮得到你到娘娘跟前伺候？”婉鸳嫌弃地说道，“你我是老乡，我自然愿意照拂你。可你也得能扶得上台面。”
如意唯唯诺诺，垂首不敢说话。
“这位是顾姑娘，进宫服侍娘娘的医女，你那屋子不是只你一个人住吗？现在让顾姑娘跟你暂住，你且进去收拾一下。”婉鸳介绍道，脸上一丝波纹都没有。
如意对顾采薇友好地笑笑，许是因为刚才被训斥过，脸色红红的，对顾采薇行了个平礼，就急匆匆回屋去。
顾采薇顿觉这个姑娘应该不难相处。
“顾姑娘，本来应该安排您住好点的住处。以前锦绣宫要安排住处的，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们，所以在安排您的问题上，并无先例可循。这宫中凡事都要照规矩办事，您也没有品级，所以只好委屈些，和宫女住在一处。”婉鸳望着顾采薇的脸说道。
这要不是刁难，那就没有刁难！
顾采薇不卑不亢地说：“我本民间医女，有幸进宫，只为娘娘早日康复，住在哪里并不介怀。婉鸳姑姑过虑了。”
既然那如意刚才唤她姑姑，她也不再套近乎，跟着大家的叫法来。我是来给静妃娘娘看病的，并不是来靠着宋铎做飞上枝头的麻雀显摆来的。
婉鸳说：“那就不打扰姑娘收拾东西了。您的衣服首饰，晚些时候将军府会派人送来，只宫中不能随便带随侍的，姑娘以后自己劳累些。娘娘那边恐要传唤我，我先过去。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如意。她虽蠢笨些，但安分守己，是个靠得住的。”
不知为何，顾采薇觉得她重重地在“安分守己”四个字上强调了下。
这种口炮，其实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自己不在乎，也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若顾采薇真是村女，恐怕要诚惶诚恐，寝食难安了。但她不是，她对不喜欢自己的人，一向奉行的是“敬而远之”原则。你不喜欢我，我也未必喜欢你，彼此相安无事最好。
静妃娘娘那里，关于婚事的争取，那是宋铎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救静妃性命，安慰宋铎。若得她喜欢，她固然欢喜。但若她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宋铎，怎么都看自己不顺眼，她也不会强求。
“初次见姑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荷包绣的虽然不济，但也算用心，还望姑姑不要嫌弃。”
该上供还是要上供，顾采薇从袖中拿出阿媛替她准备好的荷包。虽然被留下是意外，但是进宫是早有准备的，荷包里是两颗东珠。
婉鸳拒绝：“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只要您尽心尽力替娘娘医治，奴婢就感激不尽，不敢收姑娘东西。”
好吧，示好也拒绝，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顾采薇朗声说：“那就恭送姑姑。”
婉鸳不想她一点儿尴尬都没有，从容不迫，看了她一眼，带着身后一直做空气状的两个宫女匆匆而去。
如意抱着被褥出来，笑嘻嘻地说：“姑娘你好，我叫如意，是锦绣宫里伺候的三等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顾采薇自报姓名，笑着走近伸手帮她搬被褥。
“那我就叫你采薇了。”如意自来熟地笑着说，“这被褥都是洗过的。不过我放久了有潮气，拿出来帮你晒晒。”
顾采薇连忙道谢。
“采薇，”把被褥搭到晾衣绳上，如意过来挽着顾采薇的手，不无佩服地说，“你好厉害啊。在婉鸳姑姑面前也敢说话。”
顾采薇吐吐舌头：“我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害怕着呢。”
两个人说笑着进屋去。
屋子不算宽敞，但是打扫得很是整洁，看得出来她的新室友是个干净利索的姑娘。如意很健谈，顾采薇很快就知道她今年16岁，来锦绣宫已经七年了，做末等丫鬟五年，两年前好容易升到三等，可以在锦绣宫院内做些洒扫工作，可惜她性子活跃不够沉稳，一直升不到可以在殿内伺候的二等宫女。
“采薇姐姐，”知道顾采薇比她大，如意一口一个姐姐。“刚才偷听婉鸳姑姑说，你是给娘娘瞧病的，你好厉害啊。”
看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崇拜，顾采薇笑着说：“没有啦，我就是给太医打个下手。”
第一百六十二章静妃召见
顾采薇被不当值的如意拉着说了半天话，基本弄清楚这小院的状况，对面屋子里同样是两个三等宫女，一个叫安平，一个叫安康，说是今日当值去了。正屋没住人，多少有些蹊跷，不过如意只是很快地一带而过，顾采薇也没深究。
“哎呦，我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去拿饭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如意跳起来，急匆匆地往外走，“采薇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走丢了，吃过饭我再带你四下走走。”
顾采薇笑着点头，看她蝴蝶一般飞了出去。
“这下马威给的。”顾采薇对自己说，随即给自己打气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好好的种田文被你玩成了宅斗宫斗？为了宋铎，忍着吧。”
她隐约有些明白严夫人的意思，看来，作为静妃闺蜜的她，是知道要发生什么，这也就从侧面进一步证实了，婉鸳的这种为难，恐怕是得到了静妃的授意。
嗯，必然是。婉鸳这个级别的“特助”，最为精明剔透，行事谨慎，绝对不会妄自揣测主子意图，自己行事。
“走一步看一步咯。”顾采薇叹口气想到。
不一会儿，如意拎着食盒回来，顾采薇起身帮她一起摆饭。
“果然是去晚了，”如意气喘吁吁地说，“汤都没了，将就着吃些吧。”
顾采薇点点头，三等宫女的份例是两素一荤一汤，汤不知道是什么，素菜是红烧冬瓜和香煎豆干，荤菜是狮子头。
味道中规中矩，顾采薇因为一大早就进宫，饥肠辘辘，吃得很是香甜。
吃完饭，顾采薇要随她去还食盒，如意笑眯眯地拒绝了：“不用，我去就行，你收拾收拾床铺，把你被褥弄下。估计一会儿会给你送衣服。”她忽然想起什么，歪着头问，“采薇你是宋将军找来的？原来住将军府？”
顾采薇笑着点点头。
如意吐吐舌头：“宋将军好生严肃。”说完，拿着食盒又一阵风地走出去。
顾采薇抿嘴笑。
宋铎的面瘫，是公认的。
宫中的当值，不知道如何排的，如意回来后洗漱装扮一番，就去当值去了——据她说，是在殿外站着，给殿内外传话，等待吩咐。
顾采薇自己一个人无聊地呆着，用手指粘着茶水在桌上写字。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之前跟着婉鸳身后的宫女，带着四五个小太监进来。小太监们手上都满满当当拎着包袱。
“顾姑娘，这是将军府给您送来的。”那宫女客气地说。
顾采薇连忙道谢。
一众人等训练有素，把包袱堆放在床上后很快退了出去。
顾采薇刚要看都是什么，外面有人轻声唤她：“你，是新来的？”
她抬头往门帘外看，两个穿青色服饰，十五六岁的姑娘，带着笑容跟她打招呼。
“你们是安平，安康？”顾采薇试探着问。
两女点点头，见她态度可亲，笑着掀开帘子进来。
“刚才听如意说她屋里来人，我们姐妹下了值，赶紧来看看。我是安平，这是我妹妹，亲妹妹安康。我俩双胞胎，不过长得不像。”安平是个快意性子，很快自我介绍道。
安康有些羞赧，在姐姐身后跟顾采薇打招呼，眼神却好奇地看着她。
顾采薇笑着说：“你们叫我采薇就可以。安康为什么看着我？”
安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你面熟，是不是上次跟宋将军来宫里给娘娘瞧病的顾姑娘？那天我当值呢。”
顾采薇点头承认。她灵敏的嗅觉告诉她，蓝皮包袱里一定是阿媛给她收拾的零食，于是请姐妹俩坐下，打袱拿出一包话梅，一包银丝糖，招呼两人。
“等晚上，我拿钱让厨房给做两道菜，给采薇接风。”安平一边咬着话梅一边说。
顾采薇笑着说“好”。
两人坐了会，就告辞回到对面，说要回去躺着歇息，顾采薇见安康喜欢银丝糖，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包强塞给她。
等姐妹俩走了，她才开始收拾东西。
阿媛很细致，给她带的衣服都是鹅黄、米白、湖蓝这些不扎眼的颜色，首饰都都简单质朴，一个包袱里是几十个荷包，按照材质优劣里面装不同的东西，是留给她送人的，还有两包袱的点心小食，估计怕她在宫里吃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