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应了一声,徐鸿达又吩咐道:“王有德要着重看管,不许人探监也不许虐待他,若是他有事,我可饶不了你们。”狱吏忙笑道:“大人您放心,小的们懂规矩。”
徐鸿达轻轻颔首:“懂规矩最好。”回头往牢房深处看了一眼,徐鸿达又说道:“王家在川南也算大户,他也算有钱人家,说不定家里人拿钱打点你们送些吃食和衣裳进来。若是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王有德和太平寨那三人,无论别人出多少两银子,都不许放人进来。要是他们出事,你们就算做同犯,自己琢磨琢磨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徐鸿达转身走了,狱吏送到监牢门口目送徐鸿达远去,这才一脸愤愤地回了监牢。朝手底下几个牢子吩咐道:“徐大人吩咐了,这几天进来的那四个人看好了,这可是刺杀大人的要犯,可别让他们死了,到时候咱都得背黑锅。”
众牢子应了一声,只有其中一人看着狱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狱吏将那人叫到外面,俩人找了个僻静角落,狱吏轻声问道:“什么事啊?可是又有银子上门?”
牢子王五四下里看了看,见附近没人这才悄声说道:“王家打发人来了,拿五百两银子买王有德的性命!”
“五百两银子?”狱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谁和你接头的,靠谱不?”
王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狱吏说:“王明恩的管家亲自来的,还给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和一包药,说只要将药下到王有德的饭里,保准人不知鬼不觉……”
狱吏看着银子脸上一会喜一会忧,就是不敢伸手接。王五把银票往前伸了伸:“大人,咱都做了多少回了,你还真怕那个徐鸿达?”
狱吏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说道:“你不知道他当时说话的样子,我怕他真敢弄死我。”
王五眼睛咕噜一转,说道:“李哥,不如咱还和自流井那个事一样,也给徐鸿达下个套。”
王五和狱吏李明说的是五年前的一桩案子,当初俩人还只是在富顺当差役。当初王家涉及一个杀人案子,手段残忍,但巧的事案发现场有一个王家的盐工喝的酩酊大醉,身上还揣着一把带着血迹的刀子。
因死者被刺了四十多刀,性质极其恶劣,又查探到死者最近因为一口盐井和王明恩闹翻了脸,富顺知县知道这盐工不过是一个幌子,身后必有主谋,便奏报上级,要将盐工带回富顺审讯。
王家那时拿银子收买的就是还在富县当差的李明和王五,俩人眼热这银子,又不敢明目张胆,想着富顺知县催的急,故意说道:“这盐工伤势太重,若是这时带来只怕有风险。”富顺知县道:“只管带来就是,万事有我呢。”李明两人借着这句话走到半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拿乱棍将盐工打死了。
死无对证,王家顺利逃脱,富顺知县因为惊动了上级又让这桩要案断了线索,直接被免职了。李明和王五两人不但得了银子,王家还亲自给二人走了关系,从川南府寻了个狱卒的差事。
李明嘬了嘬后槽牙,皱着眉头道:“那回是天时地利,这次可不像上回那么容易了,得想个好的说辞才行,你先给他回话,说这事不好办,容我在想想。”
王五只能将银票又装了起来,语气却有些急躁:“李哥,还得抓紧想法才是,这徐鸿达不是后日就要审讯王有德嘛,正巧我听说明日徐家摆酒,这川南的大小官员都要去赴宴,到那时可是动手的好时机。”
李明应了一声,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过了好半晌,李明忽然停住了脚步,咬住牙狠了狠心,转头和王五说:“也罢,再豁出去一回,等事成时候咱俩分了银子远走高飞。”
王五顿时喜形于色:“李哥,你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李明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弄些药力强的泻药来,等晚上兑到粥里给王有德灌下去。这王有德娇生惯养的没受过什么苦,灌上两天泻药定能拉个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到那时徐大人定会让我们去请大夫,你让王家准备好假郎中,就说恰好药箱里有治疗腹泻的药材。等熬药的时候就让那郎中赶紧走,待王有德死了咱就将这事推到那家郎中身上,反正药渣子都在,又赖不到你我头上。”
王五喜,连连说道:“还是李哥聪明,小弟就想不出这好主意来,我这就去药铺子买药。”
李明摇了摇头:“去了药铺就泄了踪迹了,你去找王管家,将郎中的事交代给他,顺便问他拿泻药,这种阴险的东西王家向来不缺。”王五应了一声,出了衙门找了辆车去和王管家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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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待客,宁氏母女三人少不得为桌椅器皿之事忙碌起来。徐家来川南以后,床榻都是现买的,更别提桌椅板凳了。好在这些都能租赁,宁氏带着青青亲自去了租赁行,精挑细选了十余套桌椅,让人送回府里。
桌椅有了着落,器皿却不好从外面借,毕竟不知什么人用过有些不干净。宁氏想着以后少不得有宴请招待的事宜,索性花些银钱买上新的,专为待客之用。
川南因井盐而富庶,盐商们又追求奢侈的生活,像器皿这类物件做的格外奢华精致。宁氏看着那些盆子碗不是金子打的就是银子铸的,转了一圈最俭朴的还镶嵌了金边银边。
宁氏看着这金光闪闪的器皿不禁有些头疼,遂问那掌柜的:“就没有素净些的器皿吗?”掌柜的想了想,方说:“倒是有几套雨过天青色的,不知夫人喜不喜欢。”
宁氏道:“拿出来瞧瞧。”掌柜的翻箱倒柜,从库房里找出一套来请宁氏鉴赏。宁氏拿到手里仔细瞧了一遍,方才看出来这是仿汝窑的瓷器,颜色比真品要重一些。因釉色比较厚,所以整套器皿并没有花纹,全是素胎。
掌柜的道:“这还是前年进的一批,只是咱这的老爷们嫌它太素淡,一直卖不动,夫人若是喜欢,小的给您算便宜些。”
宁氏将手里的盘子放下,说道:“不知这样的器皿还有多少套?”
掌柜的说:“统共进来二十套,一套都没卖出去。”
宁氏和青青对视一笑:“既然如此,我们都要了。”
掌柜的闻言大喜,连忙让伙计去库房把器皿都找出来,挨个检查了,见没有磕边碰瓷的才舒了口气。
宁氏给了银子,又和他说了家里的住址。掌柜的一听就笑了:“原来是新任的同知夫人,小的眼拙了。”行了礼,又从库房里取出一套茶具,笑道:“这个也是仿的,只是看着比较真而已,不值什么钱,送给夫人把玩。”
青青上手一瞧,顿时看着掌柜的笑道:“我看着倒像是真的汝瓷,你当真送我们了,不后悔?”
掌柜的笑道:“这位夫人说笑了,汝瓷哪能到我们手里。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打我当这个掌柜的就在库房里存着了,夫人只管拿去就是。”
青青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按照一套器皿的价格付了钱:“我们还是银货两讫比较妥当。”
第98章 宴请
回到家, 青青顾不得旁的,先洗了手拿出那套汝窑的茶具上手细瞧。只见这套茶具整体呈幽淡隽永的雨过天青色, 柔和温润, 开冰裂纹片,底部有支烧钉痕及题字, 题字表明此器为宋时宫廷用的器物。
宁氏看到青青爱不释手的样子, 好奇地凑过来看:“真的是汝瓷?”
青青的眼睛都舍不得从茶壶上挪开,一边摩挲着壶身一边说道:“岂止是汝瓷, 这还是件古董呢。那个掌柜的怎么说也是卖瓷器的,怎么连汝瓷都认不出来?
宁氏道:“我估摸着他要不就是真不懂, 要不就是灯下黑, 估计他从心里就觉得这套茶具是仿品, 压根就没仔细瞧过。”
青青说:“我见那掌柜的心思都在那赚钱的买卖上头,那些素淡的瓷器当地人不喜,因此他也不放在心上。”
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茶壶上挪开了, 青青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放在盒子里,又拿出一个茶盏细细把玩:“汝瓷就十分难得了, 居然还能得到一套完整的茶具,品相又好,能得到这套物件可真的是上天眷顾。”
宁氏笑道:“好了, 喜欢回头再慢慢欣赏,这会都中午了,也该用饭了。”青青闻言这才将器皿一个个收了起来,又拿软和的细棉布给盖上, 亲自放到一边。
中午只有母女两人用饭,宁氏早早的吩咐下去了,说要一样粥和几份下饭的菜。厨娘在徐家呆了快十年,自然熟知她们母女的口味,先选了两条黄鱼煮熟,又过油煎了一遍,倒进熬了一天一夜的鸡汤,加上搅匀的咸鸭蛋,拿葱姜酒调味,出了锅就是鲜味十足的“赛螃蟹”。
食盒提上来的时候,刚揭开盖子,青青笑道:“闻到螃蟹的味了。”早春笑道:“让姑娘说着了,今日有赛螃蟹这道菜。”
青青忙说:“拿些姜醋来,虽不是真螃蟹,但也要按螃蟹的吃法来吃,这样味道更足。”青青洗了手,和宁氏对坐在炕桌两边。只见桌子上除了赛螃蟹,还有酸梅排骨、笋煨火肉、虾油豆腐、宫保鸡丁、鲜蘑菜心几道菜,旁边有一碗罐八宝粥和一大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