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抡起了斧头下去，一下便把一截的木柴从上到下的劈为两半，他心无旁鹜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情，短褂已经被身体流出来的汗水浸湿。这个憨儿最让江柃羽欣赏的就是他的执着和坚持，或许他的天资并不聪颖，但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如此的认真。
“娘子！”
九武偶尔回过头，看到江柃羽一直站在月亮门下面。
“怎么搬这么重的东西？”
他走过来替江柃羽，把花盆接了过去。
江柃羽微笑道：“方才秀儿捉弄你的，用的就是这个辣椒。”
“你把它带回来是有用处吗？”
“当然！”
江柃羽愉悦地开口，“我要拿它来当佐料做菜，保证让你吃完之后，一辈子都会想念它的滋味。”
“真的吗？”
九武两眼都冒出了亮光。
“你尝完就会晓得。”
江柃羽对辣菜的魅力充满了信心，她既是包容又是无奈地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轻声地开口道：“九武，下回秀儿或者是其他人再捉弄，你自己机灵一点。”
“哦。”
九武憨实地点头。
“你真的长点记性才好。”
江柃羽用力地敲了他的额头一记，像他这样老实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但他只能留给她一个人欺负。
从杨澈的手上，得到了渴求已久的辣叔，江柃羽着手开始准备寄予了厚望的菜式。她让九武买回了整条新鲜的草鱼，然后在跟刘知行打过招呼之后，开始借用后厨的地方来收拾。
宰鱼要有一定的技巧，江柃羽自己无法动手，唯有是指靠九武。
但是九武还是头一遭摊上这种活计，眼看着一条鱼活蹦乱跳，他就是对着它束手无策。
“你们想干什么？”
杨清凡站在旁边，看着九武厨艺生疏的样子，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
“做一道以鱼为主材的菜式。”
江柃羽抬起了头迎视着他的目光，“杨掌厨，我想让你尝一尝，这道我家乡的名菜。”
“让开。”
杨清凡注看了江柃羽一会，然后才清冷地开口。
九武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他说“让开”是对他所说，他连忙把砧板的位置让了出来。杨清凡轻描淡写地拿起了菜刀，“你要把鱼收拾成什么样子？”
在九武手中像是关公的大刀般的菜刀，到了他的手便变得服服帖帖，这个脾气易躁的男人光是一个拿刀的姿势，已经足够让江柃羽折服。没有料到他会出手相助，她连忙开口道：“起骨，然后切成薄鱼片。”
“确定？”
杨清凡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是真正经历过风浪的人，当他做事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沉稳大气。
“是的。”
江柃羽继续点头。
杨清凡不再说话，活蹦乱跳的草鱼到了他的手中，便变得任人鱼肉。虽然他一直不假词色，并且也不曾与他们有过什么交流，但是江柃羽对他的感觉，就像是被发光体吸引一样，那种想要接近的念头，一如对待她至亲的亲人。
两三斤重的草鱼，杨清凡几十刀过后，便去掉了头尾以及骨头，全部切成了厚薄适中的鱼片。铺在瓷碟上面的鱼片，每一块的厚度都十分的均匀，假若拿起来张开，晶莹薄透几乎是完美的感觉。
姜、蒜切片，干辣椒掰成小段，既然在前面已经开了头，杨清凡把剩下来的刀工也全部做完。江柃羽在鱼片中倒入了蛋清，然后加进盐和料酒、生粉进去抓匀腌制。水嫩的黄豆芽掐去根部，洗净之后放进烧开的热水里面煮软煮熟，捞出来放在汤盆的底部。
把铁锅烧热之后，江柃羽把花椒以及晒干之后切碎的辣椒倒进去翻炒，热油烧出了两种材料的香味，呛人的麻辣直冲口鼻。杨清凡一直没有走开，他打量着江柃羽的动作，然后开口问道：“你曾经学过怎样做菜？”
“是的。”
江柃羽翻炒着锅里的材料，跟杨清凡这样的水准相比，她还差距太远。
厨房里面有现成的豆瓣酱，江柃羽把它们加进去与辣椒、花椒同炒，直到炒出红油之后，才把姜、蒜以及鱼头、鱼尾、鱼骨倒进去，加水进去烧开。水沸之后，她将鱼片一片片放入锅中，并用筷子轻轻搅散。薄薄的鱼片，一两分钟便可以熟透，接下来倒进已经放入豆芽的汤盆之中，便可以出锅上桌。
混杂了麻辣以及豆瓣酱的香味飘开，正在外面干活的老赵以及刘知行等人，都被吸引了进来。堂倌阿福摆好了桌椅，把杨澈也请了过来一起用晚饭。杨秀儿闻着香味而来，踏进门便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很独特的香味。”
杨澈皱了皱眉头，认真地分辨着传入口鼻的味道。
“这是我家乡非常有名的菜肴。”
江柃羽请杨澈以及杨清凡坐下来，然后把筷子分别递给了他们。
“这是用辣椒做的？”
杨澈看着汤盆里面的佐料，略带讶然地开口。
“杨公子，请尝一尝吧。”
江柃羽催促地开口，任何菜式都是在刚出锅的时候味道最好，再等下去真的是黄花菜都要凉掉。
“好。”
杨澈接过筷子挟起了一块，吸进了浓浓的辣椒、花椒以及姜蒜香味的鱼片，冒着一丝丝的热气，他趁热送进了口中。完全迥异于他以往所品尝到的，鱼肉滑嫩，油而不腻，半点鱼的腥味也品尝不出来，口感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这道菜其实最适合在冬天食用，不单止可以御寒还可以益气养血。”
杨澈尝完了第一块，又立即忍不住地伸出筷子，挟起第二块认真地试味。江柃羽在心底里面松出一口气，杨秀儿曾经提及杨澈的兄长，是当朝的御王，以他如此高贵的出身，再加上是“杯莫停”的老板，他品尝过的好东西不下千百。如果连他也能够被吸引，她对这道辣菜越发的有信心。
“舅舅，你也尝一下吧。”
杨澈向着杨清凡开口，同时也示意周围的其他人一同品尝。
满目的辣椒红亮养眼，辣而不燥，麻而不苦。
杨清凡举起筷子，十分冷静地挟起一块鱼肉送进了口中。
“怎样？”
他慢慢地品尝，杨澈在旁边迫切地询问。
杨清凡没有急着回答，他挟起水嫩的黄豆芽，同时也品尝了一番。江柃羽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而其他人也一直在等待他的评价。杨清凡动作从容地品尝完毕之后，才把筷子放了下来。
“舅舅，滋味如何？”
“还好。”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周围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就连一向以严厉著称的杨清凡，也给出了“还好”的评价，大家争相地去品尝汤盆里面的鱼肉。杨澈微笑地看向了江柃羽，能够得到他的舅舅认同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把那盆从胡商手中得到的辣椒送出去，她果然给了他一个最满意的答案。
☆、050-原始年代
一大盆的水煮鱼，转眼间便被一扫而空。
杨秀儿咬中了一粒花椒，麻辣得她眼泪都冒了出来，但还是继续举起筷子连最后的黄豆芽也没有放过。
居然大家都如此轻易就接受这道辣菜。
在江柃羽原本生活的年代，水煮鱼流行到一塌糊涂，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羽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做这道菜？”
杨秀儿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期待地看向了江柃羽。
江柃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杨澈，“杨公子，你认为这道菜式有推行的价值吗？”
“完全没有问题。”
“辣椒的来源如何解决？”
杨清凡早早就已经放下了筷子，跟他的女儿相比，他在处事上足够的沉稳和大气。杨澈轻易就表达了赞同，但是最重要的原材料的问题他们并没有思及，要从胡商的手中买进，不单止耗费时日而且价格也会不菲。江柃羽把已经晒干的一大包辣椒籽拿了出来，有这么多的种子，足够种出一大片的辣椒田。
“我们可以自己种植辣椒。”
她把栽种辣椒的方法简单地陈述了一遍，眼下已经是八月，秋季的种植立即就可以着手进行，等到次年的一月，辣椒便可以陆续收成。刘知行对她的想法率先表达了赞同，“谢家的小娘子晓得种蘑菇和木耳，我认为可以让她试一试，说不定会对酒楼的生意有帮助。”
“表哥，让羽姐姐种吧，我好想帮她的忙。”
杨秀儿拉住杨澈的手臂，低声软语地不断央求。
原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让江柃羽尝试着种植辣椒，并不会对“杯莫停”有什么影响。杨澈不由得好笑起来，他们都怕他会反对，岂料他心底里面其实是最赞成的？
“好吧。”
他温文地微笑着开口，杨秀儿立即就欢呼了起来。
对于她的忘形，杨清凡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这个女儿已经有十三四岁，但是半点女孩子的矜持与温婉也没有。
“杨掌厨！”
江柃羽察觉到他的不满意，赶在他开口破坏欢畅的气氛之前开口道：“秀儿很热心，她可以帮上我的大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