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怎么就这样可怜？”
“人活在天地之间，不过是蝼蚁千万。”
江柃羽敲了她的额头一记，“别光顾着叹气，快来帮我们的忙吧。”
“好。”
杨秀儿一扫低落，很快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真是个爱玩的孩子。”
江柃羽好笑地摇头，她的欢喜、愤慨以及忧愁，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像她这样做个简单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倾盆的大雨转瞬之间来临，一时间山林里面响彻的都是绵密的雨声。江柃羽以及九武、杨秀儿，三个人躲在了草棚的下面避雨。雨水落在泥土地里，很快就汇聚成了溪流，混杂着黄泥土往山坡下面流去，冲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沟壑。
“下雨真是无聊。”
杨秀儿托着腮，坐在了一截树桩上面喃喃自语。
“是不是后悔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从城里，跑到这偏僻的小乡村来寻找乐趣。”
“不会每回都下雨的！”
杨秀儿撅起了嘴巴，“总会有一回，老天爷会眷顾着我，不再跟我作对的！”
“好吧，那你慢慢地向老天爷祈求吧。”
江柃羽不再去泼她的冷水，转过身去帮九武的忙。
他支起了炉子，把陶罐里面的水烧开，然后加了几把米进去熬粥。在混杂的雨声当中，他的脸被熊熊的火光映红。江柃羽转身走过来，他腾出了身边的位置给她。
如若在往日只有他们两个人，午饭随随便便也就应付过去。
但眼下身边多出了杨秀儿，她又是从城里来的客人，所以江柃羽翻看了一下九武带来的东西，挑出了材料准备做成菜肴。
自从她穿越过来之后，吃得最多碰得最多的还是南瓜。
春天的时候，九武在屋前屋后的地方撒上一把南瓜种子，不用浇水当然也不用施肥，南瓜的藤蔓便顺着地面生长，一年到头的时候结出又大又沉的南瓜。把这些南瓜收割下来，可以在屋角堆出一座小山丘。
年年如是他的家中，唯一不缺的就是南瓜。
江柃羽让九武把南瓜切成小方块，然后烧热了油锅，把它们全部加进去用小火，把表面煎至微焦，然后再加进用酱油、盐、糖调成的烧汁不停地翻炒，使每一块南瓜都均匀地吸收到汁液，最后撒上葱花香喷喷的便可以出锅。
“哇，好香。”
原本对着雨幕发呆的杨秀儿，闻到香味立即像是小狗一样嗅了过来。
“这是干烧南瓜。”
“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吃？”
杨秀儿大清早就出门，只在马车上面啃了两只菜肉的包子，在木耳地里面帮了不少忙，她此刻早已经是饥肠漉漉，对着一大盘的南瓜口水都几乎流了下来。
“饿了就吃吧。”
江柃羽把筷子递给了她。
烧至微焦的南瓜，葱香和酱香混杂，口感非常的足，再配上清淡的米粥，杨秀儿从来不曾在山林里面，吃过如此简单的午饭。但是散发着糙米清香的白粥，黄澄澄微焦的南瓜，以及碧绿青翠的小葱，光是丰富的色彩已经教她食指大动。
“我不客气啦。”
她接过江柃羽递给她的筷子，以及九武端上来的一碗白粥，便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开动起来。
“九武，你也吃饭吧。”
江柃羽好笑地看向了杨秀儿，她风卷残云的吃相跟九武有得一拼。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雨声笼罩了整个山林。
她扶着柱子站在草棚之中远眺，已经下了快有半个时辰，但这场大雨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她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将会被困在这座山林里面。九武走过来唤她，“娘子，你也一起吃饭吧。”
“我不饿。”
江柃羽摇着头，她是三个人里面动手最少的，这一刻她没有什么胃口。
“你的脸脏了。”
九武用指尖，抚过她脸上的锅灰。
白皙的皮肤上面，乌黑的锅灰显得格外的明显，他用指尖越抹反而越厉害。
他伸手到草棚的外面，接了雨水替她把脸擦干净。
“九武！”
江柃羽低声地喝止，杨秀儿就在他们的身后，他如此亲昵的动作，真的是教坏小女孩。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幸好杨秀儿只顾着埋头吃喝，根本就没有功夫理会他们。
美食当前她跟九武一样，把什么都不再放在眼里。
“我们也吃饭吧。”
江柃羽收起脱缰的思绪，转身回到杨秀儿的旁边坐下。九武的指尖上面还沾染了雨水和锅灰，滴滴嗒嗒的雨声敲击在他的心头。假若不是杨秀儿在旁边，他或许就会忍不住亲上了他娘子的面颊。
他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既然吃不掉他的娘子，他只能是听话地暂时先用南瓜和白粥，填饱他满肚子的渴念。
☆、038-泥石土流
大雨在午后仍然一直下个不停，杨秀儿无聊得头顶都几乎要长出蘑菇来。
她在草棚里面踱前又踱后，恨不得把地皮都踏平，但是天雨路滑山路崎岖，选择在这种时候下山，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羽姐姐，我好无聊哦。”
杨秀儿踱步了半天之后，总算是再度在木桩上坐了下来。
“天要下雨，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江柃羽不止一次地站在草棚下眺望，简陋的房顶抵挡不住雨水，不断地渗漏下来，草棚里面已经是水汪汪的一片。而覆盖在木桩上面的蓑衣同样也经受不住，他们的木耳地已经全部被淋湿。假若雨水还不停下来，被泡坏了的木耳就会无法再继续生长。
老天爷总是要给她各种各样的考验。
种植蘑菇的时候经历过一场意外，眼下好不容易木耳才长出来，但它仍然是让她不得安生。
“娘子！”
九武披了蓑衣到雨地里面，巡看完木桩上面的木耳，踏着雨水大步地走回来。江柃羽帮他把蓑衣解下来，不需要他开口，也猜到地里此刻是怎样的情形。但是不管她如何的心焦，面对不肯停歇的雨水，也是无计可施。
她询求意见地看向了九武和杨秀儿，“九武，你先把秀儿送下山好不好？”
眼看着天色渐晚，但雨水仍然下个不停。
假若杨秀儿这时候不离开，天黑下来之后就要跟他们一样，要被困在这座山林里面。
“我不要回去啦。”
杨秀儿赶紧摇头，雨下得这么大，即使下了山她也无法回城，与其一个人留在他们的茅草屋里面，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
“娘子，你也一起走吧。”
九武侧着头想了一下，也赞同杨秀儿的想法。
他不可能把他的娘子，就这样一个人扔在山上，如果要走他们三个人一起走。
“好吧。”
江柃羽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是向这场大雨屈服。
九武把剩余的禾秆全部搬了出来，有不少没有被蓑衣盖住露出了边角的木桩，上面的木耳已经被大雨冲坏，他在离开之前把用来煮食的禾秆也覆上去，能保护多少就尽量保护住多少。
“我帮你。”
江柃羽伸手过去，却被九武阻止。
“不用，否则你会被淋湿的。”
他抱着大捆的禾秆走出了草棚，江柃羽和杨秀儿留了下来收拾。
眼下这种情形，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是下山离开。
霹雳啪啦的雨水，打落在宽叶的树木上面，九武走后没有多久，山林里面就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这是什么声音？”
江柃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杨秀儿也惊惶地看着她。
“九武——”
她猛然间醒悟过来，拔腿就往草棚外面奔了出去。雨下得太大，他们的木耳地原本就在向阳的斜坡上面，一定是有山上的石头正在滚下来！
倾盆的大雨浇注，她刚奔进雨水里面，便全身都已经湿透。
视线被迷糊住，她几乎连路面也无法看清。一脚深一脚浅，她一边高声地叫唤着九武的名字，一边往他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股倾泻下来的力度，仿如千军万马，强势而不可抵挡。
“九武，快回来！”
她急奔着转过了山坳，倾泻而来的泥石土流，已经一下子就吞噬她和九武辛苦种下的木耳地。
“九武哥！”
杨秀儿追随在江柃羽的身后，眼见九武躲避不及，身体被卷进了泥石流当中。
不管是任何时候，人力都无法与老天抗衡。
九武辛苦了半个月搭建起来的木桩，从山上夹杂着雨水滚下来的土石，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便已经全部摧毁。江柃羽急红了眼睛，攀过满地的狼藉向着九武奔过去，他被大块的石头砸中，全身都浆满了泥水横卧在乱堆之中。
“秀儿，帮帮我！”
江柃羽努力地搬开压在他身上的木桩。
杨秀儿不敢怠慢，赶紧奔了过去帮忙，吸饱了雨水的木桩格外的沉重，并且每一根都是相连在一块。
“九武，你怎样了？”
江柃羽拨开九武额前的湿发，他的脸被泥水模糊成一团，她甚至连他痛苦的表情也看不清楚。
“腿被压住了。”
他的身体从脊梁以下，全部被木桩以及石头、泥块压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