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委屈地揉着眼睛腹诽:姑娘您是日日睡到大太阳晒大屁股,我可是要做事的,哪能这么折磨人呢,真讨厌。
“文书,你小姑姑二十年前的过继文书。”
“啊?”二丫瞌睡虫死伤大半,大伯和爹狠不得掘地三尺遍寻不得的文书怎会在姑娘手上?
一刻钟后二丫被她家姑娘成功洗脑,一边傻傻点头,一边唾弃:“上天有眼,我们家的找不着了,姑娘居然帮我们找到了王赘婿那一份,老天爷真的开眼啦!他怎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布铺里,卖铺子时也不知道拾掇干净,蠢啊,活该他有今日!姑娘,现在什么时辰,明日一早我就拿回家去交给我爹,姑娘,我爹……”
正说着,外面传来:“咚——咚!咚!咚!”
刚四更……二丫幽怨地盯着沐淳。这个要早不早的时辰,我醒来能干什么!
沐淳赔笑,赶紧把被子还给她:“睡,快睡,不睡明天没精神做正事儿!”
二丫心苦,都这样了我还能睡得着吗?
二丫百分百相信沐淳的说词,沐淳心里早有预料,就是不知她的四位长辈如何想了。其实信不信都不重要,反正东西是沐淳给他们的,万一在堂上被查出是假货,也自有沐家担这责任,有点脑子的正常人不会蠢到来深究。
加之办案的是周县令,咱们这位官老爷向来是很明理的。
万事俱备,十日后的一个赶集天,县城各热闹之处都贴上了一张告示,简单来说就一句话:四年前的王家争产案将在三日后公开重审,邀全城得空的百姓皆来听审。
辰时三刻,外面闹轰轰的气氛还没传进王家大宅,王季远正百无聊奈地敷衍自己新过门的娘子,手里捧着一本圣贤书。
良家女子的手段岂是青楼女伎可比,若是他当真是个正人君子还好说,偏他不是,就爱那纵情鱼水之欢时的奇技淫巧。越是端庄贞静的女人,越是让他厌烦,因为这会让他联想起自己过逝的娘子王氏。
想到王氏,就想到曾经乖乖巧巧敛性讨好的日子,怎会高兴。
“相公,昨夜您太劳累,今晚我煮一锅鹿肉汤让您蘸红辣子吃,红辣子开胃,许是能多吃两碗。”吕氏嘴里说着话,一眼不敢错开王季远的神色。
王季远一挑眉,玩味地看向吕娴,答非所问:“可是在怪我冷落了你?”
“非也,娴娘仅是不想让相公消瘦下去罢了。”
哪个女人与人分享丈夫还一脸喜滋滋的,吕娴觉得自己已经很得体了,一月有二十日都歇在西院,就算来了正房也是提不起精神的死样子,偶而还骂自己是条死鱼。昨夜,本是歇在这边的,行房行到一半突然说想起什么要事,披上袍子就走了。
最后得知他哪来什么要事,他是上西院里继续耕耘去了。
第72章 郎君不好了
成婚才三月就成了这样,一辈子怎么熬?她吕娴十八, 西院那狐媚子已经十九了, 显然不是年纪老嫩面孔新旧的原因……
哪个正经人家把正室冷落成这样, 没点节制,再不提醒一番,不知愈发荒唐成何样。吕娴微微有些后悔, 若是为皇帝祈福的消息早来几天, 或许她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真该多探探那狐媚子的底细, 早作准备!
唉,成亲也成的太急了些, 可笑当初自己还高兴得睡不着觉!
王季远观她一脸的怨怼, 像是在说:难道你没冷落我?
“呵!”他没兴趣再敷衍下去:“娴娘, 妇德首一条是温顺。只要你做到这一点, 看在你哥哥的面上我也会让你坐稳了王家主母,你仍是碧水县最富有的女人。”
吕娴错愕,妇德首一条是温顺吗?她怎么不知道!钱钱钱, 她一激动登时咬破了舌头, 闭紧红唇心苦不已:我不只是为你的钱啊……
“郎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奔进来的是守王家大门的门房。
王季远的长随眼一瞪:“谁允许你进内院来的?什么郎君不好了,我看是你不好了, 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立立规矩!”
门房吓得一啰嗦, 他是王家的老人了,从建府就在王家做工,听说要打板子又羞又急:“告示!县令要重审我们家的争产案!”
“什么!”吕娴和王季远神色大骇。
“还有什么?”王季远揪起门房的领子,喝道。
“还说……说……说事关一条人命!”门房上气不接下气。
这厢的噩耗还没消化透, 那厢又跑来一个婆子,这婆子是管后院小门的,边跑边叫:“不好了,郎君不好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把咱们宅子围起来了,只许进不许出,连龙婆子出去买香油也不许!”
婆子跑过来发现怎地众人都站着不动,犹不自觉,继续道:“郎君怎么办,晚上就没油了,只能吃猪油,茗诗姨娘不吃猪油哇,这可怎么是好……啊!”
“滚!”王季远下死力一脚踹过去。
顿时四下清静了,只听得婆子压抑的呜咽声。
王季远抬头望天,此时此刻他再不敢说一切不顺全是有小人作祟,而是他运背,运背!
赵三郎等一群衙役跟着县尉都头鱼贯而入,清醒过来的王季远看着一个个正气凛然的公人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人皆一样,无论高低贵贱相丑貌美,他也罢,方才的门房也罢,在胆寒时的状态别无不同。
陈县尉厉声高吼:“王季远,这三日你是想被我等圈在宅中,还是直接去大牢?”
“我……”
“起开!”
县尉一挥手,赵三郎等人立即拿刀把主主仆仆像赶水鸭子般往某个小院里赶,那个小院好死不死就是茗诗姨娘住的地方,所有人将在这里被圈养三天。
尔后衙役们开始地毯式搜索每间房的箱箱柜柜,这间小院自然是首当其冲。茗诗姨娘最是美艳,又是出身青楼,免不了被粗手粗脚的衙役吃豆腐。初始她也躲,后来不知为何不躲了,衙役们有恶趣味但也知道要保住这身衙服,毕竟在办案嘛,没几个来回就失了兴趣,茗诗这才松口气。
王季远请的那几个带功夫的江湖人士,早就敛去平日在府中下人面前的嚣张样儿,安静如鸡地混在杂役堆里。自古匪怕兵,甘于给人当护从的又有几个是干净底子。
衙役比告示晚行动一刻钟,按周县令的部署,先派功夫最好的都头潜进王家,观察王季远得到消息后会干什么。谁知王家人对官府公文居然不感冒至此,拖到大队人马来了还没个章法,就只能自己搜了。
三日一眨眼就过去,一切是非黑白会在今日得个了结。这天,碧水县晴空万里,杏花正艳,桃花含苞。
因为是公审,衙堂就搬到了正水大街上,这是全县最宽最体面的长街,大热闹酝酿了三日,此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县令的雕花长案就摆在街正中,长案中间摆着三个涂了桐油的硬壳纸卷成的扇形圆桶,分别正对着他的脸。他试了试,发现一开口声音能传出老远,说话也有了气势,他向下方的沐家女儿投去一眼。
王季远四肢带铁琐镣铐匍匐在地上,观不见他是何表情。初始他还不跪,可你一无官职二无功名的商人,岂有上堂不跪的道理,赵三郎的刀柄重重一戳,他便趴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戴镣铐不是首次,被提上堂也不是首次。王季远挣扎着支起上身,掩饰着慌张四下张望,吕敏呢?有吕敏的舌绽莲花,他这次仍能逃出生天,一定能。
可惜断了三天音讯的他,哪知吕讼师早就携母跑路了。吕敏不是不想带妹妹吕娴一起走,奈何王宅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何况一个大活人。
没看到吕敏王季远心下就是一咯噔,尔后才发现跪在他两侧的正妻和小妾。
没待周县令宣布开堂,他的心肝就哭哭啼啼喊道:“大人,奴是王家没入藉的小妾,一个奴儿罢了,王家犯何事也当与奴无关啊!望大人明鉴。”
茗诗虽是哭着,却不留痕迹地抛着媚眼,尝过她滋味的男人都懂此中意味。
明知道王季远在看她,仿似不觉,生存罢了,她有什么错,她从来没干过一件坏事,问心无愧。
王季远双手握拳几尽捏碎骨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古人诚不欺我。下意识看向他另一个女人吕氏……
吕娴仍是懵状,哭了三天的眼睛早已流不出泪,三日来别人都有进食,她是滴水未尽,此刻虚弱不堪。盼了好多年的男人,盼了好多年的王家主母,仅仅三个月就让她认清了这个男人的秉性,最后还落到这步田地,她的命好苦。
“带张平!”
县令头一句居然还要带人,很快,张平同样四肢戴镣给拉了上来。
周遭开始悉悉嗦嗦,咦?这不是张书吏吗?不明白为啥重审争产案,审到衙门书吏身上来了。
很快人们就得知了答案,敢情案子的缘头与另一位书吏有关,就是那位患中脏腑死了三年的顾书吏。这人人称羡的王赘婿居然是心狠手辣之辈,毁灭文书取公人性命灭口,做得干脆利落。毒杀了人还跟没事人似的满县逍遥,真真是狼心豹胆毫无人性。
越是觉得他平日温和知礼的人,此时越是觉得他阴戾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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