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丝线甚是费工夫,一整撮都编不了一朵。”顾杏娘用牙齿咬断一根线,皱眉说道。
沐淳眼神微眯像只狐狸:“娘,您把丝钱用根缝被子的大针穿上,我来扎花。”
“哦?”顾杏娘沐二郎和尹子霞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好奇看着她。
只见沐淳像是没作思考,小小的手灵活剪下一段食指宽的头绳夹在指尖,然后几翻折来折去,又拿剪子修成她满意的形状,用穿了丝线的大头针在上面一穿一引……
手太小,剪子拿在她手里都有些奇怪,却愣是用得风声水起。现在,她在那折成状的头绳上错落有致的缝着,小脸认真,片刻后,头绳的一端已经被细密的丝绳覆盖上了。若不注意看,说是编织出来的也没人怀疑。
“这……”顾杏娘和沐二郎颇有些意外。
尹子霞微张了张嘴巴,尔后感叹道:“婶子,您家春儿真是织女下凡啊。”
如果尹子霞念过几年书,她一定会用出高山仰止这个成语。沐春儿徜是她这个年纪,一切都好解释,问题是,沐春儿明年开春才五岁,大人要转个弯才能琢磨出来的东西,她小小年纪立时便想到了,啧啧,不是织女下凡是啥。
沐淳并不心虚,仍是一脸娇俏的萌笑,“娘,春儿这是讨的巧法吧?我想着有些包子看着大,里面的肉和菜却少,而有些却很实在,所以便想到这个法子。”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年人了,记忆中前世的外婆没事就爱绣个花做双鞋……
沐二郎平复心情后,看着女儿与有荣焉,叹道:“这孩子肖我,有大出息。瞧她说话,至从病好以后,一天比一天不同,见她娘用过几次针就知道怎么用了。人啊,就是不能太木讷憨实,再说咱又没少料。”
寻常百姓哪有闲工夫去潜心研究这些不管饱不管暖的物什,那是富贵人家才有那雅兴,卖泥人的都称得是手艺人了。然富贵人家自然有金银玉之类的值钱料打造,所以头花在温饱以上的百姓眼里,是极新鲜的。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自然是能做多好做多好,便能在低端市场上占半席地位。
顾杏娘啥也不想说了,只剩自豪,觉得她生的女儿强过人家十个儿子。
巷子外传来耿老头的梆子声,众人皆察夜已深,时间怎地一晃就过去了。尹子霞意犹未尽站起辞别,沐二郎送了孩子回尹家,直接去烧水准备洗漱,沐淳已懒洋洋的倒在床头。她也想多编几个,可惜人还是太小了,精力有限。霞儿姐此时正在兴头上,让她长年累月做这个,就不信还能有兴致。沐淳感觉原主对刺绣多多少少有些厌烦,累死累活半辈子成全的是别人,自个儿根本没捞着半分刺绣的收益,能不厌烦才怪。
屋中骤一安静下来,隔壁尹子禾朗朗的背书声便大了。
顾杏娘竖起耳朵好像也听到了,这声音着实不算小。笑道:“春儿,你子禾哥哥这些天都不上门,瞧,现在还在背书,莫不是真要考上功名来娶我儿吧?”孩子小,顾杏娘逗沐春儿也没心理负担。
“兴许还真是。”沐淳学着大人的口吻说道。她早就听到啦,而且听了许久。内心里蛮敬佩尹子禾,放在她的前世,上哪去找如此上进又自律的好孩子,贵在他有一颗难得的“责任心”,想要养活媳妇呀。决定明天要劝劝他,小小年纪别熬坏了,揠苗助长可不好。只是自己的耳朵太灵了些,按科学的说法人越小听力越强,但也未免太过了。难道真是眼睛不好的人耳朵就格外尖不成?
前世的沐春儿后来近乎半瞎。
“噗!”顾杏娘放下最后一朵头花,戳了戳沐春儿的额头,“人小鬼大,不知羞羞。”
沐淳翻个身,不以为然:“迟早是要嫁人的嘛。”
顾杏娘正视女儿,发现她确实变化不少。满脑子的狐疑,心说现在四五岁孩子都这样吗?
第7章 沐家大房
沐家小工坊一旦开了工就停不下来,连续三天,每天七个时辰的突击赶活儿,七十二朵色彩斑斓的头花成功出货。这天是碧水县十天一场的赶紧日,比上次还早一个时辰卖光。
待第二个赶紧日时,沐家头花的已经有些名声了,市面上也开始出现类似的仿品,但始终不如沐家的精致,何况沐家一直在推陈出新,顾杏娘戴的杏花和沐二郎头上的芙蓉花就是活招牌,眼红的人目前仍只能眼红着。当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古人确实不笨。
这天回来,沐二郎夫妻俩刚刚把上午赚到的四贯钱放进以往装铜板的匣子里,大苑村进城说是来买秋种的沐大郎和刘氏便上门了。
辛苦劳动终于迎来了收获,顾杏娘和沐二郎心情不错,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这二位。就算看见沐大郎和刘氏特意穿着极朴素陈旧的衣衫上门,自以为清楚对方打着什么小心思,没先甩脸色。
刘氏至少有一米六八,走在男人堆里也给淹没不了,模样儿只能算挨着周正的边儿,上门牙还有些往外龅。嘴唇也不是正常的颜色,偏淡紫,哦,就是人们常言的乌青嘴。长了对汉人典型的单眼皮,蛮好看的,眼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颇为有神;沐大郎比沐二郎高壮,一米七八是有的,模样方正,若是不深交,只当他是个淳厚的农家汉子,深交后便知晓他其实能力有限,心眼儿亦有限,但有限的心眼儿几乎全被他发掘出来用上了。
“伯娘,这鸡……”沐淳听到刘氏背在身后的竹篓里有咯咯呜呜有气无力的动物声音,萌声萌气开口道:“是送给我娘吃的吗?”藏得那么紧,到底是想给还是不给,伯娘你眼睛四处望,现在落到我家挂花绳的架子干什么。
可见环境对人的影响果然大,沐淳现在一颦一笑莫不是已融入时代的小幼童了。
刘氏好修养,脸皮只僵了半秒就放下篓子:“是的哩,你娘让你舅家那不要脸皮的贱货害得落了孩子,伯娘早就念着逮来这下蛋的老母鸡给她补身子,只是不得空。”
屋中气压倏尔低了下去,沐大郎也没说什么,仿佛娘子没说错什么话。
沐淳正式领教刘氏这类妇人,还真是有些烦躁:“哦,可是我娘说她早就已经出小月了,伯娘在家里很忙很忙吗?”
刘氏一点也不脸红,俯身下来揪她的小鼻子:“是啊,哪像春儿这么命好,住在城里不用晒太阳,伯娘瞧你比上次更白净了,一看将来就是个美人胚子。”
沐淳躲开,“我娘说她吃鸡吃腻了,伯娘还是把鸡换成铜板吧。”
吃腻了?生怕我们不知道你爹娘发财了吗?刘氏撇撇嘴,没作理会。
因为二方发达了,她心里很不爽。
顾杏娘正端水上来,听到这里自然要把女儿拉过来不让她再乱说话:“嫂子见笑,我跟二郎成日天不亮出门,狗都睡了还不得歇,这孩子没人帮忙照看也长到五岁了,见爹娘挣钱辛苦难免钻进钱眼子里。”
“是啊,谁家赚钱不辛苦,你们至少不用像我跟你大哥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儿,千不好万不好也比我们泥腿子好。这不,快收稻子了,又赶上你大侄子今年该进学堂了,爹说这季收成好,让我来叫你们帮忙回家打稻子,不再请帮工,能省一个是一个。旺祖进学是咱们沐家头一件顶顶重要的大事,他爹和二叔都没能考个秀才回来,咱家就指着祖儿了。”
“哦,原来大伯娘是叫我爹娘回去下力的呀?不是说专程来送鸡给我娘的么?”
沐二郎正待说话,冷不丁听到自家女儿再次冒出稚气却又阴阳怪气的言语,那点刚生出的火气即给浇灭了半分。女儿真没白疼,肖他。
回刘氏:“还是请帮工吧,兄嫂不差那点钱。我跟杏娘这一回去耽误的事可就大了。何况早已分家,若是问兄嫂讨耽误买卖的钱,让人看着不像话。即使大哥给,我也不好意思要,可是这下月的房租总不能拿稻子抵吧?”
“哪能呢……”刘氏肚子里准备的话还没说出,相公沐大郎已开口了。
“老二你从小就鬼精,现在缺那几个房钱吗?咱村周财主家的小女儿都戴上你卖的头花了,听说丝钱的三百文一朵,这都值三十斤稻子二十斤米了,装什么穷呢!兄长不图你的银钱,只是让你搭把手,权当替旺祖上学堂进点子力,你东拉西扯的做甚!”
“是啊,祖儿有出息了,他二叔不也沾光嘛。大郎人老实,不如叔叔你脑子灵光,旺祖不指着他叔叔婶婶,难不成指着外人去。这不是求着让人看笑话嘛。”刘氏说着把鸡放下来,如在自己家一样,高高的身子几步就穿到灶房去了。
看她的动作是想帮忙杀鸡,好让中午大家一起吃,真是半分便宜也舍不得失。
“鸡……”
“鸡……”
沐淳和顾杏娘同时出声,又同时被沐二郎打断。
“兄嫂将鸡拿出去卖了钱留着使吧,少吃一嘴没啥,祖儿的束脩还差多少?”
刘氏一喜,拧着鸡匆匆出来,又听到沐二郎在掰手指头算帐。
什么去岁打了多少谷子,油菜籽卖了多少贯,黄豆和麦子拢共是多少贯,除去自家吃掉和买衣料的钱,除去杂用上缴田税和酒钱以及人情来往的礼薪钱,沐家大房还该剩多少。不管怎么抛洒计算,连大房往年的老本都排除在外,只算去岁的进项,沐旺祖交一年的束脩钱也冒够。学费还不是按大苑村的私塾来算的,按的是碧水县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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