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魏氏脸上立时映出四根指棱子,一条条的如同老牛犁过。她口中满嘴铁绣味,惊愕地张开嘴,一颗牙齿和着血水唾液挂在下巴上。
不可置信的表情:“大郎!一半银子,三千两啊!”
胡大郎早就惊得五内俱焚,厉声道:“信呢!罢了,你,你收拾一下,晚点再跟你细说。”
说完咚咚咚往胡红忠的书房奔,果然在桌上找到了信。此信非彼信,是胡红忠写的,并非今日外边寄来的原件,字极草,想是时间很紧,还好把该交待的都交待了。
胡大郎看完信摸出火石点掉,再来见魏氏时,神色已然恢复正常。
“荷娘,你想被休吗?”
魏氏洗了脸坐在抱厦的长榻上,胡红桃哭着在给她上药,胡大郎这话如同把母女俩点了穴,半响都没看到反应。
胡大郎又道:“十年了,你就能不长进一点?如果不是忠儿,家里别说六千两,就是六百两都甭想有。余下的话,还要我明说?”
魏氏委屈极了:“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你能给我吃给我穿已是大恩德对不对?可我也是一个人呐,给你生了娃的人,活生生的!你成日埋汰我还不算,今天还动手打,是不是不想要我活了,呜……”
胡大郎许是觉得自己确实过火,语气软下来,劝慰:“还不是你总是把银子挂在嘴边,眼里可有我这个男人?”
魏氏讶异,正想反驳我这叫眼里没你,怎样才算有?就听胡大郎道:“我时常嘱咐的话,哪一句听进去心里的?三天不提醒你就忘呼所以……”
魏氏听完嘤嘤嘤埋头哭,还是委屈,这能怪她么?她本就是个女人,小门小户大识不字的女人。
“好了好了。”胡大郎让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出去,搂过娘子:“咱们能帮哥儿多少是多少,夫妻一体,你既嫁了我,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往后就咱们一家三口了,过两年得了空,好好寻个名医给你看看身子,对门三年生两胎,咱也不能落下,你争口气,给我胡家添个儿子。”
魏氏听后甜到心里,连腮帮子都忘记疼,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我怎么就这么心软,因着这些好话记吃不记打。一家三口,嗯,往后就是咱们自己一家人了。
“大郎。”魏氏抬起头来:“内院可以添几个人使使了吧。”
胡大郎抽身起来预备出门,点头道:“你想添几个使就添几个使,让你娘家嫂子也别三天两头跑了,接过来一起住。”
魏氏喜不自胜,真的,牙一点也不疼了,想起一事儿,忙道:“对了,你让我请钱嫂子几个传扬的话有了大效果,今日听说王季远让媒婆去吕家提亲,说娶了正房就抬那女伎做姨娘,要行正正经经人家该行的事。”
钱婆子就是魏氏娘家嫂子钱氏的堂姐,在碧水县庆源坊做帮厨,得空也接那做媒说项的嘴皮子买卖。胡大郎很早就让魏氏多结交这些人,说不定啥时就有用处。
胡大郎露出些笑意,“嗯,这才是你该关心的事。方才我就以为你要给我说这事邀功呢。干得好,荷娘你还是能办事的,多用心就好,你就是懒得用心。”
“哟!”魏氏嗔了一声:“相公啥时也学会逗弄人了。”又说:“也怪那王季远自己行事不检点,又不知道小心避讳,那般容易就被人发现了,我们只是听来后煽了几扇火。周大人可气得不轻,紫源坊王家败落是迟早的,定是斗不过箫家。”
“哈哈!”胡大郎大笑:“所以我让你多窜门还是有好处的嘛。”说完又应付了几句总算是能出门了。
出门就提着个灯炉往渔监司走,一夜没回。鸡鸣第三声,又看见他一大早的往庆源坊而去,然后进了彩罗庄。彩罗庄是箫家的产业,萧家三郎萧启明在管理。
沐淳这半月天天准时上学,至从她借同窗们的嘴,把王赘婿送漂亮姐姐给周县令的事宣扬出去后,接连几天都是乖乖来的。
周县令这个珍视羽毛堪比性命的一县父母官气病了,罗师爷那么逍遥随性的一个人也吹胡子瞪眼了好几天。嘴里念着什么红颜悦目,把持不住即毗临险崖,乱了方寸,乱了方寸呀。
周县令的勤政是四县之首,在整个康西路估计也有人听说过他,这样一位勤官破天荒地告了三天病假,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地后悔呢。如同罗师爷所说,他乱了方寸。上峰下属进献美人,他不是没受过,这是极平常又自然的事,遇着意气相投,交换女婢小妾服侍也是有的,晨起赏一碗避子汤而已。哪像这次,弄得如同偷吃糍粑的猫儿,沾了一手的粘腻还被逮个正着。
同僚和商户,毕竟是不同的!
周世冲失了这么大一个脸面,哪里还会待王季远,不好好待王季远,他就没好事,这便成了沐淳的惊喜。
周太太倒是照常讲学,看不出是何态度,只是把女学生管得比往常紧了许多。
第54章 谣言
“淳儿,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们大人?”张甜委实是个百事通。
“甜儿又听到什么了?”李玉忙问,每根眉毛都昭示着她的兴奋劲儿。
“我娘说……”张甜白了李玉一眼,心情并不好,压低声音:“我娘让我年底放假时就顺道结业了,树都准备好了,反正我来年就满十一。昨日听到外面说大人浑不择食,女儿家来往后衙……”
张甜说到这里不想继续讲的样子,李玉旋即便懂了,火大:“咱们是周太太的学生!平常都见不到大人。”
是啊,正常情况下大人一早走一晚回,后衙是见不到他身影的,午食他都是在前衙用,那里本就设有房榻。
沐淳没插话,怀疑是冲着周太太来的,亦或是冲着她们几个女孩子来的。可能现在这后衙里能呼气儿的人就有仇家在外面,到底是谁的仇家,难说得很。
张甜闷声闷气,哪还有往日的机灵劲儿:“晚上我偷听到我娘跟我爹的谈话,讲周大人以前也想照顾茗诗和那什么文袖的生意,苦于囊中羞涩。现在大家都知晓他好这一口,不知多少人想送女人进后衙来,猜也能猜到后衙将乱成什么样。哎哟,原来我们看见的茗诗就是……”她一副便秘的样子指向北方:“就是那地方出来的。”
李玉恍然大悟,看向沐淳:“淳儿那日还跟我说美人姐姐或许是周太太的侄女呢。呸,我们先生怎么可能有那地方出来的侄女儿。”
沐淳一滞,过了几息慌忙点头:“对呀,后衙附近的街坊向我们打听时,我们本不该乱猜测的。”
咳,就是她在后衙巷子里拉着几个同窗大声讨论,讨论来周县令家那个美如天仙的姐姐,然后才引起三姑六婆的注意,将之宣扬了出去。只是没想到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反倒烧到周太太这里,连带着自己几个女孩子也沾上了屎。
沐淳暗自握握手心,太久没做事,又过得□□稳了,手生。下学后闷闷地跟着尹子禾回家,哪知人家知道的比她还多,沐淳根本不知道他的消息都从哪个渠道得来。
他道:“淳儿过了年就不去了。”
沐淳同意,点头:“早不想去了,得空就叫我爹带信去村里,祖父早答应过会送棵梨树苗给我。”
尹子禾知道念师树的事,还悄悄问过他的恩师魏山长,恩师听后捋须笑笑,说了三个字:休去管。他嘴一抿,说起别的:“我已经开始学策论,首一篇就是从尧舜禹汤里摘舜出来论,作得一般。先生评了个上佳,不过我感觉还能更为透策精悍一些。”
沐淳心思不在这里,没作思考就回他:“尧舜禹汤,汤可以先放一边,前三讲到哪一位都得纵横起来合论一段,不然就显得干瘦无根。”
尹子禾笑了:“对啊,我也这样讲过,先生颇为欣慰,道……”
沐淳登时清醒,怪说这小子厉害,至少比她这个多活一世的人有智,服气。
“子禾哥哥,那个胡家小郎作得如何?”
“没作,他爹昨日上书院跟先生告罪,说他去了州城亲戚的族学。还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往常与胡红忠要好的廪生,胡红忠走时交待这几位的学资胡家一并给包圆。”
沐淳愈发怪异,当真是个圣父?
回到家,她打算晚上就把不上学的决定告诉爹娘,再说说胡家的事,不弄明白了心里跟猫挠一样。至于念师树,待祖父从大苑村拉进城了再送去也不迟。恐怕周太太现在也无底气受这份孝敬,自身都难保哇。沐淳其实根本不在乎她的评价,《孝经》《女戒》读不好又怎样,她身边可全是商贩,都是只要实惠不要虚名的中九流。
到目前为止,沐淳都没想过将来要走多高,越高束缚越多,她心里清楚极了。
冬日暗得早,沐二郎回家时天总是黑的,还有一会儿才到家,顾杏娘坐在上房床上给儿子喂食。
在冬才六个月长牙时,沐二郎就请来老爹敬祖烧香唱一大堆吉祥话给儿子开了荤。但是吃得少,这孩子断了奶就疑似患了厌食症,平时喝着牛奶,糜肉粥算是添加的辅食。少吃多餐,次次吃饭都是个麻烦事,折磨得顾杏娘头昏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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