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嘉园激动仓皇的伸手拽着他的衣袖,陆演惊了一下,她眸中不其然落下的泪,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夜中,更是让他骇了一跳。
“嘉园,我是要去杀了呼和邪呀。他死了,所有见过你的匈奴人都死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人来找你,来逼迫你顺从他们匈奴人的习俗了。”陆演双手紧紧扶着沈嘉园,她的身形单薄,似是比先前见她的时候更清瘦了许多。
陆演的心再度泛起一阵疼,感觉着手心中厚重的棉服,他微愣了一下。嘉园夏日的时候看着便是这幅模样,如今,穿了厚衣服却依旧是这样。陆演一双温润的眸中不觉带了几分忧心,微佝偻了身子,他双手紧握着沈嘉园的双手,语气急迫的带着几分怆然:“嘉园,你现如今是不是还日日做噩梦的?”
沈嘉园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那冰凉而又瘦削的手指轻划过他温暖的掌心,陆演一阵惊诧,低头,俯身攥着她的手指,他抬到唇间替她轻呼了两下。看着缭绕的白雾在两人之间腾升,陆演才心疼的道:“陆英还说你身子大好,精神也好了许多,我看着,你却是比以前清减了许多。”
正说着,沈嘉园又“咳咳”的咳嗽了两声,那咳嗽声在这冷清的夜中显得分外响亮,陆演蹙眉把沈嘉园拉过来,轻拥着她走到了郡王府门内。
站在背风的地方,陆演双手依旧捧着了沈嘉园的手道:“是不是住在这个地方,心里难受,所以才日渐消瘦了下来的?”
沈嘉园摇了摇头:“不,不是陆演,你现在先别管我了。你告诉我,你会改变主意,不上战场的对不对?”
见陆演沉默不语,沈嘉园又带了一抹祈求的道:“你说过,你会陪着我过年的,你忘记了吗?陆演,朱墙之隔,隔不断情意绵绵,可若是生死相拼,咱们,咱们……”沈嘉园摇头垂泪,任由泪珠滴滴落在了陆演的手背上,“你就当我是个胸襟狭小的小女子,不想让心爱的人冒那么大的风险,好不好?我想让你陪我,一直陪下去。”
看她说的越发激动,越发语无伦次起来,陆演连忙轻拍着她手背,安抚道:“嘉园,你听我说,我这样就是为了能够一直陪着你。只有让匈奴人彻底臣服了,只有把呼和邪,那些知晓你名号,识得你真容的匈奴人都斩杀殆尽了,咱们才能够无所顾忌的在一起,才能够一直相互陪伴着彼此。”
“不,不!”沈嘉园拼命的摇着脑袋:“我不要你去,战场太可怕了,陆演,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不会。”陆演却是笑了起来,抬手把沈嘉园眼角的泪拭去,他泪中带着璀璨笑意的道:“大哥说了,破军星出,是势如破竹的意思,那星星是在我说了上战场之后才亮起来的,代表我会所向披靡,能够战胜一切的!”
沈嘉园正想要在劝阻陆演不要冲动,不想,守在外头的石伟却是猛地咳嗽了起来,紧接着,一声“萧世子好”响彻在门外。
沈嘉园身形一凛,连忙抬手使劲的擦了泪水,慌忙松开陆演的手,她脸色煞白的催促道:“你快些走,从那边。”
“好,嘉园你好生保重,等着我大败匈奴回来娶你。”他话音刚刚落下,萧津的脚步声便响在了郡王府门口。陆演不敢多留,连忙施展轻功,踩着枝梢飞跃廊檐之上,趁着茫茫夜色快速离开了。
沈嘉园刚松了口气,便见萧津一身紫红色衣衫的踏足走了进来。一手搁置身前,握着他春夏秋冬从不离身的折扇,他一手背后,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邪魅的颠倒众生的笑容,缓缓立于沈嘉园跟前。“这大半夜的,你怎么站在门口哭起来了?”
见他伸手朝她探过来,沈嘉园连忙后退一步与他间隔了一段距离:“萧世子还请自重,嘉园如何也是在这郡王府之内的,萧世子您半夜三更的来这郡王府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萧津说的随心所欲的。
沈嘉园却是浑身一凛,嘴唇紧抿,她浑身散发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微微挥袖,她脸色带着几分恼意的道:“萧世子怕是走错门了吧?你若是看上了那家姑娘想看人家的话,你也该趁着白日里过去的,这大半夜的走错了道,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生厌的。”说话间,沈嘉园丝毫不掩饰对萧津的不喜。
这人和袁佩余焦不离孟,形影相近的,大半夜过来这里,不管是巧合路过,还是专程过来,怕都是不安好心,黄鼠狼给你拜年呢!
“看你说的这话,本世子真是过来看你的。”他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沈嘉园的神色。
听她声音似是带着几分哽咽的,莫不是哭了?萧津的心猛然窒了一下,抬脚,又朝着沈嘉园走了两步。
沈嘉园连忙伸手阻止了他:“萧世子留步,这里是郡王府,是皇上下令让本县主禁足的地方,你若再往前踏一步,本县主可要上书皇上,说您萧世子无视圣旨,趁着夜黑风高过来郡王府,欲……”沈嘉园及时打住了口。
萧津却是粲然一笑,晃着身子再度倾近一分:“欲要如何?欲要对你不轨还是欲要和你玉露相逢,共享人间妙事?”
听他言语大胆,沈嘉园脸上的恼怒越发明显起来,冷着一张脸,她训斥道:“亏得你还担了一个世子的名头,却原来根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浪荡子一个!就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本县主若是一字儿不差的转给了皇上,你猜,皇上会不会治罪于你,或者直接削了你的世子封号?要了你的脑袋?”
“无妨,为了佳人,本世子乐意至极。”萧津说的没皮没脸的。他都不知道他今夜喝过酒之后怎么就晕了脑子,从这郡王府门前走了过来。而偏偏的往日里连白天都紧闭朱门的郡王府这会儿会大开着门,门口,石伟还门神似的守在了那儿。
“这里头到底是藏着什么猫腻呢?沈嘉园是不是还在里头,她如何了,还好不好?”那些个念头从脑中一一闪过,萧津都没有多想,抬脚直接冲了进来。
不想,他却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着的佳人。只是佳人似是对他无情的紧呢,不过,他不在乎,醉意壮人胆,他还真不相信,她会一纸书信直接告给了皇上此事。
见他踉跄着又凑近过来,沈嘉园蹙眉紧,后背紧贴在了身后的石柱上。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酒气飘散过来,沈嘉园瞬间倒竖了一双柳眉,冷笑一声,她道:“好个无耻之徒,萧津,你是多喝了几口黄汤便分不清那是那儿了是吗?你再过来,小心本姑娘直接一脚踹得你趴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话落,萧津却是打了一个酒嗝,抬手捂着唇,他没了丝毫风度的把手中一直拿着的折扇插到了腰间,道:“我现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沈嘉园,你让人给本世子找个住的地方,本世子今儿夜里就在这里歇息了。”
“我呸,这是那家不要脸的登徒浪子?不知道我们姑娘什么身份吗?竟然大半夜的冲进来说这种混账的话儿?”月桂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月桂一直是远远的站在树林后的,怕打扰到姑娘和陆演说话,却不曾想,她不过就是上了个恭房的时间,这站在姑娘跟前的人就换了!
泼辣的脾气上来,月桂上前就朝着萧津踹了一脚:“姑娘,这种人别脏了您的脚,还是奴婢来把人踹出去吧。”
萧津被踹得往前栽了一下,他顺势而为,一骨碌翻身直接坐在了地上,手上因为刚才着地的缘故,被一些小石头子粘在了手上。萧津抬手把手掌上的碎石子都抖落了下去,微眯着眼睛,醉意朦胧的望着了眼前提着灯笼的人儿:“你谁呀?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踹我,你不想活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陆演奔赴战场
月桂提着灯笼装模作样的到萧津脸前看了一下,“哟,这不是萧世子吗?怎的?你这不和广恩候狼狈为奸,相依相伴的了?来我们姑娘这儿干什么?”
萧津听到月桂提起袁佩余来,原本想要挣扎着起来的身子也不起了,反而重新跌坐在了地上,使劲的摆摆手,他捡起地上刚被摔落的扇子,挥了挥,道:“你不知道,本世子早已经和袁佩余那个混球分道扬镳了。他那人,骨子里阴险狡诈,讨厌的紧,我和你说。”萧津抬头望向了面前站着,衣袂飘飘的沈嘉园。见她单薄的身子被风一吹,似是能乘风归去踏上那九天宫阙了似的,萧津眯了眯眼睛,身子蹭蹭,朝着沈嘉园挪过去两步,伸手,却是紧拽着了她的裙裾。
沈嘉园刚想要斥责:“不得无礼。”便听得萧津似是嘟囔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本世子抓着你就不会被吹跑了。”他把手中的折扇放下,另一手抬起擦了擦鼻头,“阿秋”打了个喷嚏,才又似是想起了刚才的话似的,继续道:“那袁佩余真不是个东西,他那会儿靠近你根本就是别有目的的,沈嘉园,你不知道,自从他娶了你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沈梦园。自从和她成了亲,他便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越发的冷血无情了。那天,我不过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