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园弯腰,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快速穿过了那道门。
门口,陆演一身黑色衣衫迎风而立。他的肩膀上也背了一个包袱,脸上的急切与担忧在看到沈嘉园之时,猛地转变成一道惊喜,“太好了,嘉园!”她真的出来了!
伸手,陆演拉着了她的手,温润的眸子含着温柔的情意,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笑道:“我这两天已经研究好了,那个方向是通向江南方向的。咱们就朝着那边走去,那里风景优美,你一定会很喜欢。”便是日后真被人找到了,他也已经想好理由为嘉园脱身了。
“江南?”沈嘉园微蹙了一下眉头,她的封地便是在江南的,然而,她却从来没有去过江南,更不用说去过她的封地了。沈嘉园的心微微有些“腾腾”,第一次深夜逃跑,还是和陆演一起,这戏码,完全就是私奔了。
然而,往江南方向逃跑,她们会如愿吗?
似是看出了沈嘉园内心的摇摆犹豫,陆演笑着攥着她的手,轻轻点了她手背两下,道:“你放心,嘉园,我们下江南肯定不会走大道,官道的,我们就从小径上绕过去。大约十多天就能到达江南了。”
沈嘉园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抿了抿唇,使劲的点了点头,道:“陆演,我相信你,咱们走吧。”时间不等人,虽然说两人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可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的不是吗?
沈嘉园回眸,又深深的回望了一眼夜色中矗立的伯府。
不管伯府中的人到底对她如何,这里,也曾经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现在,猛然要离去,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但这份不舍和与陆演在一起的幸福相比较而言,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沈嘉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搁置在身侧,微微攥了一下。
陆演看出她的不舍来,身形有些萧瑟的与她并肩站到了一块儿。寒风阵阵,吹动着他黑色的衣袍飞扬,也吹动的他满头发丝乱飘。他向来温润的眸子这会儿隐隐含了一抹哀伤:“嘉园,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他尊重她的意思,她想要跟他走,他便舍弃一切的带她浪迹天涯去。她若想留下,他也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杀了谷蠡。虽然现在看来杀了谷蠡有些天方夜谭,但他会努力的,会为了嘉园付出一切的,哪怕,和大哥所言的一样,付出了这条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陆演到底还是有些惜命的。他心中还残存着奢望,还希望和沈嘉园相依相偎一辈子,白头偕老到终身的,所以,他选择了这一条活命几率比较大的方法。
沈嘉园听出他话中强忍着的哀伤来,连忙回转了眸光,伸手,她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两人十指相交,沈嘉园举起在她眼前看了看,道:“陆演,从接到你的书信开始,我便下定了决心。此一生,哪怕风餐露宿,浪迹天涯,有你,我也甘之如饴!”
这样脉脉含情的话,在这深夜中越发显得勾人心怀。陆演伸手把沈嘉园紧紧抱在怀中,也低声回道:“嘉园,我心如你心,只愿生生相依,与你不离不弃!”话落,他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哪怕前路艰难,穷凶极恶,他也会用他毕生力量,护她一世周全。
“走吧。”陆演低低说了一句,拉着沈嘉园走向了不远处停留着的马旁边。翻身一跃,他直接垮上马背,而后,缓缓朝着沈嘉园递出了手。
夜色朦胧中,他的大掌仿佛带了一层魔力。沈嘉园抬手,把那略显冰凉的小手放在了陆演的掌心。
陆演微微一笑,灿烂了日月光华,他手上一个巧劲,拉着沈嘉园便到了他的身前。双手护着沈嘉园牵了缰绳,陆演笑道:“坐好了。”看沈嘉园安稳的窝在他身前,陆演双脚用力,“驾”的一声,便催促着马儿快速离开。
乌云越发的密集起来,层层叠叠的,似是要把那月的光华完全隐藏。
沈嘉园坐在马儿身上,寒风阵阵的吹过,刮得她的脸生疼生疼的,但她却觉得异常心安。耳边倾听着陆演熟悉的心跳,她想,便是日后一直这样,日日寒风,她也会觉得心中暖和的。
或许,这便是爱吧?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脱世俗的枷锁,不计一切后果的想要追寻属于她的幸福。
“陆演,我们以后会一直相守在一起吧?”沈嘉园斜斜的靠在陆演的怀中,听着身下马儿啼声阵阵,望着远处的青山连绵,她的心却划过了一道儿不真实。
她们真的就这么走了?真的会从此再也不分开了吗?这样紧紧相偎依着的情景,虚幻的像是一场梦似的。
而此时,定北侯府的书房中,陆衡却是一脸阴鹫的望向了面前的书信。
“大哥,我思来想去的,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了。我走了,大哥,你把我的住处烧了吧。这样,对谷蠡也有所交代,他也不会再紧盯着定北侯府不放了。”
“混账!”陆衡看完书信上的字,气的脸色煞白的把那张薄薄的纸拍着在了桌子上,扬声朝着外头轻唤了一声“夜一”,想要让他去将军府走一趟,却又在他进来后,改变了注意,把桌子上的信纸乱巴着揉捏在掌心中,他愤怒的道:“告诉夜二,护好府中所有人的安全,我去一趟将军府。”
话落,他运起轻功直接从朱红色的高墙上飞了过去,轻踩了一颗枯树的枝丫,他落地在庞慎行的房子外头。
庞慎行身边的小厮柳飓正守着在外头,听着耳边细微的声响,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便起了身,“什么人?”他借着不甚清明的月光,蹙紧眉头望向面前疾步走来的人影儿。
陆衡脚步猛地顿了一下,见柳飓已经摆出防范的姿态来,他压着声音道:“是我,陆衡,快去把慎行叫起来,我有事儿要和他说!”
庞慎行这两日一直被憋着在房中,早有些气恼不休了,这会儿又被扰了清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穿着睡袍就跑到了外室:“这又是谁出事了?急吼吼的,我可告诉你们,不是嘉表妹的事儿,就别说了,我困!”说着,他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趴着在一旁的桌子上就闭了眼睛。
陆衡看他这样子,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要不是怕打扰到庞谨言与黄莺两口子,他才不会半夜三更的来找庞慎行这个不着调的商量事情!
然而,想起现如今的情况,陆衡也不顾的去指责庞慎行什么。只是抬脚,一身风寒清霜的走到了他的身旁,把手中的书信“砰”的一下放到桌子上,他声音低低沉沉的:“陆演留下书信一封,离家出走了。”
庞慎行被那一声“砰”震得睁大了眼睛,正想要看看这是谁这么大胆的敢这么对他的,不想,去听到了陆衡突如其来的话。
一双惺忪的睡眼立马瞪的又大又圆的,他霍的站起了身子,目光灼灼的望向了陆衡,问道:“你说什么?”
陆衡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书信。
庞慎行低头草草扫了过去,满面的诧异:“什么意思?陆演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定北侯府的事情是因他而起的,所以当缩头乌龟去了?
不,不是!陆演不是这样的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为你们的勇气,干杯!
庞慎行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书信,脑子里猛地闪现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他这是想要把凤娇的事情揽着在一人身上,让两府把罪名都推到他身上的么?”
庞慎行愕然的瞪着眼睛,望向了陆衡。
陆衡脸色若清霜一般,冷冷的,他望了一眼庞慎行,道:“我怕就怕他不仅仅是有这个心思。”陆衡双手背后,抿着薄唇望向了门外的漆黑天幕,“昨儿个晚膳时分,陆演曾经派暗卫去过一趟建安伯府,带去了一封书信,我直觉,他和沈嘉园应该是商量好了什么的。”
“总不会是私奔去了吧?庞慎行嘴快的说了一句,随即又瞪着眼睛,赶紧的捂着了唇。低眸,他再看一眼手中的书信,“别说,陆衡,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两人真会这么做的。都来一招假死脱身,两人去过属于她们的逍遥日子。“庞慎行说着,笑着重新坐到了凳子上:“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陆衡,你就按着陆演的法子来呗。”
“胡闹!”陆衡从薄唇中迸出两个字来,“沈嘉园是什么身份?她可是要嫁予谷蠡的!谷蠡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吗?”
庞慎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人都死了还要怎么样,从残垣废墟中把人找出来鞭尸么?”
陆衡一愣。他倒是没有这么想过,盯着庞慎行,他呆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叹了一口气:“是啊,人死了还能怎么着吗?”他偏头喟然的望向了门外乌漆麻黑的一片,声音沉沉的道:“可我就怕,这装死就会变成了真死啊。”
“慎行,他一个人都没有带走,沈嘉园那儿,我估摸着也不会带人。两个娇滴滴的少爷姑娘的,他们出去……唉!”陆衡长长的一叹,“我是真怕他们会无法生存下去的。”
“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庞慎行翘起二郎腿晃荡了两下,抿了抿唇,压制住了内心的波涛汹涌,道:“再说了,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比这个办法更好的吗?”不仅仅能解了两府的危机,还能让沈嘉园和陆演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