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园踩在地面上,心中却是异常的踏实:“陆演已经平安出去了?”
月桂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吧,奴婢是看着他离开了,才转身回来的。”
沈嘉园点了点头,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意,她道:“先莫要把我病快好了的消息说出去呢。本姑娘想趁着这个机会,弄清楚一些事情。”
月桂看着沈嘉园朝这边走来,一直攥着的珠帘高高的撩了起来,看着沉香搀扶着人出去,她也跟了出去。
沈嘉园抬脚坐到主位上,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去把秦风叫进来,我有些事情需要他查一下。”
见沉香领命出去,月桂则是挠着头不解的望向了沈嘉园:“姑娘,你这会儿让他查什么呀?”
沈嘉园低眸看着她手掌中的茶盏,脸色冷凝难看:“舅舅是被人大刑逼供活活打死的,现如今虽说将军府的冤屈已洗,可到底,他的死也透着几分古怪。我想要让秦风去查查,看这事儿和袁佩余到底有关系没有。”
她沉吟了一下,拿着茶盏的盖子在杯沿上轻轻划过,看着里头飘渺的白雾蹿出来,模糊了视线,沈嘉园又道:“对外依旧说我是生了天花,虽然得苏太医妙手回春性命保着了,却也毁了容颜。”
“可你这不是说会完好无缺的吗?”月桂不解的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自家姑娘想要做什么。
沈嘉园却并未有和她明说,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望向了门外头。
沉香正从一侧走了过来,跨过门槛,对沈嘉园行了一礼,道:“秦风说早就知道县主的意思,已经在查着了。现如今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天牢中的狱卒是受了广恩候的指使,可那掌管天牢的大人和他却是关系不错的模样。且少将军身死前,广恩候确实是曾叮嘱过要‘好生招待将军府众人’的,但这个好生招待,是广恩候别有所指,还是是底下人意会错了意思,则不得而知了。”沉香说完,抬头,有些担忧的看了沈嘉园一眼。
沈嘉园沉默着点了点头,在那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吩咐道:“既是如此,你们先帮我准备些东西吧,三五日之后我要用。”她朝着沉香招了招手,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而后,起身,身形落寞的重新回了屋。
沉香则和月桂一道儿走了出去,去准本沈嘉园所需要的东西去了。
沈嘉园重新坐到榻上,手无意识的抚摸向脸颊,好一会儿,她才又微不可见的露出了一抹儿笑容,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陆演拿过来的荷包。
荷包绣的很粗糙,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新手所为。
沈嘉园看着那上头拙劣的绣法,嘴角的笑容却是情不自禁的扩大了开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上其中,沈嘉园心里却仿若甜了不少。“陆演。”她双手捧着荷包放在了心口处,“我会想办法和你在一起的。”袁佩余那儿,她也会想办法让他退婚的,报恩的方法千千万,她再另想其他的法子便是了。
低眸,沈嘉园又重新望向了手中的荷包,陆演说,这是他亲手绣的,里头的东西,也是他亲手编织的。他一个大男人,竟会为了她,而做这种小女儿才会做的事情,光这份情意,她便已经动容了。
沈嘉园在屋内又呆了两日。这两日,沈嘉园脸上的痂都已经一一消退了下去,第三日苏太医过来看过之后,便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县主的痘印都差不多不见了,应当是已经无碍了。微臣这便让人进宫去和皇上说一声去。”
沈嘉园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也好。”她起身,缓缓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封书信,朝着苏太医走了过去:“我这里还有书信一封,麻烦苏太医回禀的时候一道儿把这递给了皇上。”
苏太医看着那沈嘉园掌心平放着的新封,微微挑了挑眉头,但随即便伸手接了过来:“好,微臣晓得,这便先离开了。”他作了一揖,转身离开了娇兰苑。
因为沈嘉园病情已好,原本严密防范着的娇兰苑又重新恢复到了正常。
佘水苑中,沈梦园听到沈嘉园病情大好的消息之时,正在簪着头发,猛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的手狠狠的一抖,原本要插在发间的珠钗一头却是狠狠的戳到了头皮上,随即滑下,扎着在了耳朵根上。
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便见珠钗的一头沾染了鲜红的血珠。沈梦园龇了一下牙,随即把手中的珠钗狠狠扔到地上,看着那珠钗弹起又迸了好远,她才偏身,狰狞了脸望向前来报信的枝儿:“可查清了,沈嘉园那贱人果真是好起来了?”不是说天花是最为歹毒的病吗?不是说染了天花九死一生,根本就活不下来的吗?
为什么沈嘉园可以这么好命?感染了天花都还能活下来?
她不相信,不相信!
沈梦园气的把梳妆台上的所有首饰匣子都挥落到了地上:“再去查探,我就不相信沈嘉园会一点问题都没有!”那样,她所做的一切,秦妃娘娘所做的一切,不都又都白废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沈嘉园容颜尽毁?
沈梦园气的使劲在桌子上捶打了一下,见枝儿应声要离开,她却是又霍的起身,喊着了人:“你别去了,本姑娘亲自过去瞅瞅去!”
她使劲的挥了挥衣袖,手握起紧紧攥成了拳头,而后,紧抿着一张唇,脚步急急的朝着娇兰苑便走了过去。
何婉蓉也已经听到了沈嘉园好起来的消息,正心里慌乱的要找沈梦园,半路上碰到,便都一块儿去了娇兰苑。
娇兰苑内的拱形桥上,沈嘉园正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的。
月桂和沉香静静的站在两旁伺候着。
清风徐徐吹来,吹动起沈嘉园头山戴着的羽笠的面纱,若隐若现的露出她捂得严严实实的脖子。
沈梦园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看着她那仿若天人之姿的模样与风度,嘴角却是微勾一下,露出了一抹凉然与残忍。
何婉蓉自是也注意到了沈嘉园脸上的面纱,脚步微顿了一下,随即,她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跟随在沈梦园的一侧,走了过去。
“四姑娘大病刚刚痊愈,还是在屋内呆着的好,这么大的风,您那身子娇贵的,可别再吹了风呢。”何婉蓉皮笑肉不笑的坐到了沈嘉园身前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抬手,手肘撑着在桌子上,她捏着帕子的手轻捂了一下唇:“既是病好了,怎么倒还戴着了这东西?”她下巴微努一下,眼睛望向了沈嘉园头上戴着的羽笠。
沈梦园则是冷笑一声,阴阳怪调的道:“许是三姐姐觉得咱们身份卑贱,无法仰视她的容颜呢。”
“怕是不是吧?我听说,得了天花的人,那脸上可是会留下很多麻子的。”何婉蓉脸上依旧带笑,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沈嘉园遮掩在面纱下的神情凉然,嘴角也噙了一抹冷然的笑容,目光凉凉,她望向何婉蓉,道:“是吗?那二姨娘您懂的还真是多!”
听她这么说,沈梦园原本还不虞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道儿喜色,“这么说来,四妹妹你这脸上是……”她话没有说完,脸上却是带了一分不好意思的笑,抬手,她连忙捂着了唇,“看三姐姐这张嘴,真是该打。四妹妹你的容貌可是咱们姐妹之中最好的,便是真落了麻子,也定然是比咱们都漂亮的。”
沈梦园假惺惺的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来:“不过,便是有轻微的瑕疵,怕是四妹妹也难以忍受的。正好儿,三姐姐这两日刚刚得到了一种能够消除疤痕的良药,您可以试试看。”
起身,她攥着那个小瓶子就朝着沈嘉园走了过去,微微弯身,她伸手就去撩沈嘉园头上的羽笠,“看四妹妹有气无力的模样,不若,我先为你抹一点儿,看看效果?”
嘴里的话虽然带着几分询问,然而,那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大力一撩,沈嘉园整张脸便都露着在了人前。
“啊!”正前站着的柳儿吓得惊叫了一声,“鬼,鬼啊!”
只见沈嘉园整张脸上都是红白交错的坑坑洼洼,仿若是本来平平整整的道路被异常大雨冲刷之后落下的豆大痕迹一般,看起来好不凄凉与骇人。
何婉蓉也吃了一惊,瞪着眼睛,她死死的望向沈嘉园,却是抬手轻拍了一下心口,装模作样的:“阿弥陀佛,四姑娘怎么成了这样呢?这可怎么和广恩候成婚啊?”这模样,便是连一个容貌普通的小丫头都比不上了!
原本还对沈嘉园心存着忌惮的何婉蓉,这会儿是彻底不害怕了。便是沈嘉园再有多大的本事,就这幅尊荣,她也甭想再张扬什么了!
何婉蓉心里高兴的很,然而,面上却依旧装出了一抹儿惋惜出来:“真是可惜了,四姑娘曾经那般好的容貌。”
沈梦园心里已经有谱,但饶是那样,她也被沈嘉园脸上的情景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羽笠怔怔然的松开,任由它直直的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