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淡淡一笑,不由自主指尖攥紧那裙摆,脸上笑意依旧道,“怎么会呢,大家都很好,学院也很好。”
三人站着正说着话际,忽的,远处传来了答答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急促勇迈,就像硕大的落雨狂击地面,一点也不像大庆人的作风,上官玥一听便听出了这是乾木坤的脚步声,反身一闪一躲,直接躲过了乾木坤的攻击,一站站在了乾木坤抓不到的地方。
“你你你你,你怎么每次都能躲过我的攻击。”
“你你你你,小王爷你每次来这招,躲不过才傻,好吧?”
上官玥这个反身帅气,还是从那古怪老头处学来的,招式一气呵成,绚烂如花,一时之间行走在小径上去学堂无论男的学子、女的学子都有些看呆了。
阿绿扯了扯上官芙蕖的手道,“小姐……姐,你看到了吗?上官玥原先体弱多病的,会有……武功吗?”
上官芙蕖看了一会,狠声道,“我就觉得这丫头有古怪,虽然这古怪一会说不上来,但你给我去查,查的越快越好。”
乾木坤又开始不爽了,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难不成北疆的真男人身上的男儿气概万里飘香,可以让人提前得知?”
上官玥被乾木困的没皮没脸震的呕了呕,笑道,“应该是北疆小王爷就如同一只蛮牛,走过的地方声音都比别人重些,简直就是辣脚摧草,走过的地方也不知道摧毁了多少春日花花草草。”
“你——”
乾木坤很是无语,正巧远处又有一阵缓而轻的脚步声响起,他恶趣味一笑,伸手一扯,扯过上官玥,上官玥没想到乾木坤会忽然攻击,一下子被做好防御,直接被乾木坤扯到身边,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被乾木坤抱在了怀中。
上官玥不明所以,乾木坤笑的阴险,随机催丝萝青萝二姐妹走,丝萝想拉上官玥的手,被乾木坤一下子打掉,上官玥还摸不清头绪,却只见身后气鼓鼓的声音喊来,“三嫂你红杏出墙!”
该死的乾木坤,敢情是下套给自己了,上官玥嘴角扯开一丝假笑,歪着嘴回头,岑掖身后跟着个岑渠,岑掖气鼓鼓鼓着脸的模样好比一只松花鼠,但上官玥怎么瞧也更怕一脸淡定的岑渠,想了很久,上官玥笑着道,“这怎么叫红杏出墙呢?”
岑掖大闹,两只脚上下跳道,“就是就是就是。”
“开课——”
救命稻草来了,上官玥正愁怎么安抚岑掖这小祖宗,眼睛一亮,指着那学堂正方向道,“开课了。”
果不其然,岑掖这小祖宗果然不闹了,上官玥忙抚了抚自己胸口,春风连绵中,众人听到呦课的一声大喊,如树间滚落的松子那般,纷纷一股脑滚向学堂。
“三哥,三嫂,快些快些。”
岑掖方才还在和上官玥闹脾气,这会一手扯住岑渠,一会又对着上官玥催促,岑渠岑掖二人先走一步,上官玥垫后,起身也欲跑,半响,却听见岑渠那人淡如轻雾的声音淡淡响起,轻飘飘道,“虽然说本王也不是那么喜欢你,但你好歹也担了个本王意中人的名分,你还是注意点分寸。”
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听不出喜怒,有一瞬间上官玥只觉耳畔响起的应该是错觉,但落花一落,岑渠回头的那一眼,却硬是让上官玥意识到那人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
良久,风气花香浮,上官玥苦笑摇头,也追着众人的脚步,慢吞吞小跑向学堂。
七十六、诗经有云
乾木坤乐滋滋的坐到位置上,上官玥后到,特意绕开了已经坐在那的岑渠,从乾木坤身侧走过,狠狠瞪了乾木坤一眼,乾木坤举起一本书,遮住了上官玥凶神恶煞的眼神,很是解气。
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乾木坤好不容易也故意下了个套给上官玥,很是爽歪歪的笑的开心,但笑的一开心吧,就有点得意忘形,肩抖啊抖啊抖的,颇有几分中了羊癫疯的形态,醉夫子晃晃悠悠走到乾木坤身侧,扯过乾木坤手中的书道,“把你的开心事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乾木坤羊癫疯模式自动停下,醉夫子一把将乾木坤手中的书重重拍在桌面道,“既然你没有开心事,那我便让你开心一下,你把诗经里这一篇按文全读一遍先。”
乾木坤苦着脸,晃晃悠悠举起书本,一字一字读道,“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小窗牍,正读书,朗朗的春日下,春风携带百花的香气,踏过四川五岳,盘旋在学堂之内,朗朗的读书声一声接过一声,少年儿郎磁性而勇猛的声音读上诗经时,有着草原万里的豪迈气魄,诗经内的涵义又有几分江南的温婉疏阔,词与句互相交融,如沐春风。
乾木坤背书不行,念书还是可以的,醉夫子手背相叠,放在身后,悠悠然迈步走在学堂内,走着走着,又往上官玥这个方向来,上官玥深觉不好,假装没看到,却还是没逃过一劫,被醉夫子敲了敲桌子,笑问道,“上官玥,不如你说说你最爱诗经里的那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醉夫子有点愣,他原本以为上官玥应该会说些“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类的情诗,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大多数还是年华正好,又都是官宦人家生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大多喜爱平乐情诗,倒没想到上官玥会喜欢战鼓这首诗,生出了几分纳闷。
岑掖见岑渠的眼神也有些微微波动,有些摸不清头脑道,“三哥,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岑渠的语气是一贯的有些冷,目光从上官玥处淡移了回来,又仿佛带上春波里的微微暖意,他淡淡道,“这是一首战争残酷下的诗,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只是不知多少魂儿又成了谁家的亡魂。”
岑掖翻了翻手间的书,寻到这一页,又继续问,“那这一句呢?”
岑渠头侧了侧,往岑掖小手指向的那一句诗句上看,“死生契阔,与子成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忽的顿了顿,眸色更深更远的看向施落落站在位置上,下颚微微抬起,将下巴扬成一条倔强弧度的少女。
阳色那样温润,金色的光线撒在少女一头乌黑的秀发上,秀发上被染成了一层晶莹的琥珀色,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狡黠如狐的灵眸中的坚定让他不觉,为之……心荡。
“三哥……”
岑掖压低了的声音唤回了岑渠微微的出神,醉夫子还不放过上官玥,继续追问道,“理由何为?”
上官玥想了想,沉思道,“马蹄答答,在那遥远的故国,曾有年轻的儿郎登上战场,如果是心爱的男子,少女也愿付出一切,随他远征万里,奔赴沙场,我所向往的便是如此,藤萝终是攀附在大树上的依附,而在战争内,少女终于展现出她的强劲,越苦难,越坚强,与他所爱的少年并肩,生长成大树仰天而立,开出不败的花。”
一番话那般长,那样缱绻,但却和多年前某个在记忆中人所说的话如出一辙,那人一身月白色衣,笑意甜甜,背着一个行囊站在文德学院门口,明明是薄弱的女子之身,眉目志得意满却让自己一个七尺男儿都失了眼色,她道,“明兄,你且看住,我愿长成一条参天大树,让这文德学院,让这庆京,女子之风昭昭,面目一新。”
那时他还不信,这个迂腐的时代他也曾想过改变,但所有的努力与坚持都败给了现实,直到岁月慢慢过去,那人终于实现了她的理想,却也因她的这份坚持和聪慧早夭,徒留他,还有剩下的几个人分散东西,走向不同的结局。
醉夫子将手间的那本书卷成了一团,左手扬起,亲拍右手手心,唯有那指尖的微微颤动,不易察觉的暴露出他情绪的澎湃,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按下上官玥肩膀,上官玥暗自拍了拍自己胸脯,心想自己总算是又过了一关了,轻轻坐下。
下完课后,乾木坤屁颠屁颠的跑来和上官玥耍嘴皮子,上官玥记恨乾木坤给自己下套,让自己白遭了岑渠一顿数落,不肯与他讲话,岑掖也上来凑热闹,狠狠一推乾木坤,小小的身子阻挡在乾木坤和上官玥中间,气鼓鼓道,“不许你碰我三嫂。”
“嘿,你这小子。”
低头看了看岑掖这小家伙,反正上官玥一时半会是不会搭理自己了,乾木坤干脆玩心大起的去捏岑掖的脸蛋,干脆逗起道,“谁说她一定是你三嫂了?谁说了?她进了你岑家皇姓的门了吗?”
“你大胆!”
岑掖被乾木坤这大小孩气的不轻,开始拳打脚踢道,“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砍了你!煮了你!炸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