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五、埙声伴入眠
与君相决绝,不复再相见。
因为愧疚,因为难过,因为都无法面对欧阳晴的逝去,这两人都默然选择了一条不再相见的路,也便闹出了现在的这种局面。
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人,这二人严格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好人,但却都抵抗不过这森凉的天意,从此这一对相爱的情侣,彻底走上了决绝的道路。
“姑姑,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呢?”上官沐满头银丝,说到这个问题时,恢复到这个年纪的镇定道,“在无数个深夜里,我反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无数次,如果回到那一日,我会不会同意欧阳晴提出打晕的这个要求?!”
“答案是……不会,”上官沐笑道,“即便他怨恨我,即便我们只能分开,但他能活着,便是好的。至于欧阳晴……我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即便她死去,但她将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可欧阳晴的尸首和墓碑呢?!这个不是一直都还未找到吗?”上官玥有些急躁的问。
“不知——”上官沐摇头道,“当年欧阳晴宫中赴宴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庆帝下了不可妄论的命令,欧阳晴最终的尸体便成了一个禁忌。”
“咳咳!”
春日勃发,一阵冷风忽的吹起,上官玥的脖颈内吹进了一阵冷风,她猛咳了两声,上官沐一看上官玥这副模样,道,“怎么?身子又不舒服了,闹着要我讲故事,如今冷风一吹进,身子又坏了些。”
“还……劳烦姑姑不要将我身子不适这件事情说出去,免得他们担心。”上官玥陪着笑脸道。
“行了行了,”上官沐叹一气道,“你还是好好顾好你自己的身子吧,你再这么下去,别等到我这个老太婆还未死,你倒先直接入土了。”
出了国士府,上官沐上轿,却并未直接打道回府,而是转道去了更为繁华的中街,到了中街,轿子轻轻停在了三殿下府门口,犹豫了许久,上官沐还是走进了三殿下府。
这一夜上官玥睡的并不是很安稳,除了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却是心理的压力,睡梦之中,她总能隐隐约约看见,那风华绝代的欧阳晴,站在那巍峨深深的皇宫尽头,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所掩盖。
“啊——”
一声惊呼,上官玥身体满是冷汗的从睡梦中惊醒。
而就在此刻,屋外传来了悠悠的埙音。
额头上冒着细汗,胸膛在起伏不定,春日的薄夜其实是有些凉的,上官玥披了件雪白的外套,摸索着走到了窗牍前,靠墙,静静听着这埙音一曲接着一曲的奏起。
自古以来,埙都是很感伤的乐器,它既不像笛萧那般欢快,更不能像琴和琵琶那样优美,很少有人会吹埙的。
这埙的材质……更像是野兽的骨头,上官玥的国士府在庆京的中街,埙音能传到这,说明此人的府邸应该也在中街,可偏巧埙的材质,又不是市井上卖的那种华贵的材质。
上官玥心存疑惑,但静夜幽深,她也无人可以去述说自己的疑惑,再加之她身体不行,她干脆自我放逐的,静静听起了这暗夜的埙声。
悲凉、无依,宛若孤原上的野狼站在一轮月光下,引颈高昂;生机、蔓延,又如草原上那勃发向上的野草一般,孜孜不倦;平和、温柔,演变至最后,这埙音竟有了阔大和温柔,包容万象,悲至无法再悲后,是海纳百川的气度。
上官玥静静听着,听了许久,在这埙音的陪伴下,她内心的燥热慢慢褪去,但很快的,凭借她敏锐的耳力,她又警觉的发现,这埙音有了微微的抖动。
是……内力出现问题了吗?
上官玥竖耳,仔细听了听。
埙音间有细微的抖动,但好歹还是奏完了这首曲子,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上官玥的身体没有那般难受后,这埙音也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而后,上官玥终于静静入眠。
“噗——”
一口鲜血又喷涌而出,岑渠站在春夜的冷风中也不知吹了多久,孟成心疼的看着岑渠道,“主子,您何苦呢?你的火毒最近越来越严重,若您在暗道里吹,至少还可以少受些风吹,让她知道是您在吹的。”
“让她知道,她还会受吗?”岑渠方才穿的是一身白衣,被孟成披上一件黑色轻裘后,他扯了扯身上轻裘道,“依照她倔强的心思,是哪怕捂住耳朵,也绝不可再受我半点恩惠吧。”
“可是主子,你是在用内力在吹,您这样会牵动你身上的火毒的,”孟成焦急道,“也许醉夫子说的是对的,她的存在,注定对您是有威胁的。”
“孟成!”
静夜中,岑渠厉喝一声。
“我已经按照你们所期望的,娶了我不喜欢的人!对她狠下心肠!我如今不求与她天长地久,但诸暨城发生的那件事,要是再出现第二次,本王对你们这些老臣也绝不留情!”
静夜中,岑渠的面色变的冷而阴狠,岑渠很少发脾气,他一贯都是这样的人,以笑意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情绪,鲜少失态。
此刻岑渠的大怒,立即吓得孟成噗通一声跪下地道,“孟成知罪,求主子原谅!”
“起来吧,”岑渠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孤独的往国士府那盏昏黄的灯,望了最后一眼道,“我们回府吧。”
“小姐,你这几日身体倒有些越来越好的样子。”
每晚的埙音总是如期而至,上官玥因为这个埙音,每晚睡的安康了许多,小慧看着上官玥的面色好了很多,心上也开心道。
这埙音响起的时间大多是大半夜,显然大半夜睡不着的只还有自己,上官玥也不说透晚上有埙音的事,淡笑道,“难不成你还乐意见我身体越来越差吗?”
“小姐竟爱说瞎话,就知道逗我。”小慧跟了上官玥许久,摸透了上官玥的脾气,竟也知道反驳了。
因为睡的好的缘故,今日上官玥多进食了一点东西,正当小慧欢天喜地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声……接近于抖音的呼唤声。
二百五十六、明妃之死
小慧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上官玥,上官玥听到来人是谁,又慢悠悠端起碗在吃饭,脸上挂着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
“上官玥,小丫头片子,你出来!”
胡烈风不亏是练武的,声音中气十足,直接冲开国士府外护卫的阻挡,大推开门在那里叫嚣,往屋内箭步如飞的走来。
“小丫头,你派人送给我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上官玥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碗筷道,“可不就是字面意思,知道胡老夫子当年和姑姑之间发生了何事了吗?”
胡烈风用喉发出恩的一声,一大把年纪,脸上出现几分春情勃发的味道,但他性子自由惯了,很快便大大咧咧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盘腿坐在那翘二郎腿。
“怨不得胡夫子对当年那件事东躲西藏的,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一个大老爷们被两个姑娘家给算计了,怨不得如此……羞愧。”上官玥刮了刮自己脸皮,对着胡烈风打趣。
“他们两个是弱女子吗?昔年的欧阳晴,抑或是上官沐,都可谓是性格坚毅不输男儿,二人酒量可是喝倒了庆京的一众男儿。”胡烈风一拍大腿,当即叫嚣道。
“所以你就被这两人打晕了!据我所知,这二人可都是没有武功的。”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上官玥爽快的一拍掌,走到了胡烈风身侧道,“那我们就来提你开的那壶。”
胡烈风不动声色的将手攥紧了那梨花木凳椅,上官玥目光触及到胡烈风这一细小举动,只当没看见道,“在宫门宴会开场前的几日中,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日夜不停的保护欧阳晴。”
胡烈风看了一眼上官玥,少女的目光灼灼难当,他在这样的目光中有些无所遁形,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更好奇的是,你,上官玥,到底是谁?”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追问我有关欧阳晴的所有问题,而后,你又解答了欧阳晴留下的难题,一步一步走上和欧阳晴同样的仕途之路,种种巧合之下,老夫也很难不怀疑你的身份?!”
上官玥笑道,“我是谁重要吗?”
“自然,老夫总要为欧阳晴保守最后的秘密。”
犹豫了一下,上官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来自很远很远的时代。”
“二十一世纪?”
“正是!”
一个问一个答,上官玥和胡烈风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感受到了宿命的味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欧阳晴的计划当中。
她算准了在她死后的十年以后,会再次穿越而来一个姑娘,她设下的问题,她留下的线索,引诱上官玥一步一步往下追寻,抽丝剥茧后,她还留下了胡烈风作为最后的交接人。
“昔年欧阳晴位极人臣,她亲自下灾区,为灾民与恶官而站,因此得罪了不少朝中大部分大半部分的权贵,而当她大力实行女子入学政策,大力提倡女子入朝,改革一个朝堂的制度时,更成为朝中男性的口诛笔伐的攻击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