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听周围官僚私语,字字句句乃戳他嫡女之脊梁骨,冷哼一声上前:“皇上放心,王爷志在天下,怎可因为小家舍弃大家?老臣相信,小女定是善解人意之人,不会给王爷造成后顾之忧!”
慕容君烨正等他这话,见此,道:“丞相所言如臣亲口。”
下朝后,常羽就迎了上去:“成了?”
慕容君烨瞥他一眼:“他本欲我作此,又怎会推辞?”
常羽一喜,又在他耳边轻声道:“宫里那位传人叫你去见她一面。”
慕容君烨脚步一顿,冷着脸上了马车:“知道了。”撩帘未进前,转身问常羽:“近日方西在作何?”
常羽“呃”了一声,恭敬回道:“似乎是和王妃的丫头桃夭走得很近,常帮忙做些事情。”
慕容君烨面无表情,点头而进:“回府。”
地星微转,四季变换,鸟儿愈发恼人,顾卿尘迎着初升太阳扬起一个笑,又是美好的一天,慕容君烨要上朝,她可不用,这两月一直待在王府,都快无聊死她了,偏偏那大冰山还不肯让她出去,每次走到门口都会被拦下来。
顾卿尘百无聊赖,伸了个懒腰,靠在躺椅上一脸惬意的享受着日光浴,身后的桃夭见她笑得都快睡过去,怨恨地拿出小凳小桌,一齐放在院子躺椅旁:“小姐啊,你可知道你只有我这一个丫鬟,这些苦力活都是我来做的耶!”
顾卿尘偏头看她,阳光投射,在她眼下落着一小片阴影,皮肤一照,白皙得竟像透明,桃夭一时有些看不真切,她用手微挡了光,才露出那一双黑澄澄的眼睛:“桃夭,到底谁是小姐?”
桃夭苦着一张俏脸,打哈哈道:“你是你是,桃夭命苦啊,从小就被人欺负,一直被你欺负!”
顾卿尘“扑哧”一笑,嘟着嘴:“桃夭,最近几天都看不见你呢,卿尘好无聊,想找你玩,可堂下嬷嬷说你是在找春天,这春天不都过去了么?桃夭你还在找什么?”
见顾卿尘问她,桃夭羞红脸:“我最近可忙着呢,我们在这王府无亲无故的,我自然得找靠山,方西可是管家的侄儿,有他帮衬着咱们,咱们的日子总好过一些不是?”先前她还以为王爷会帮她们,哪知王爷根本就没时间来管这些事儿!
顾卿尘见过那方西,浓眉大眼,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手脚勤快,也不是做粗活的,是跟在慕容君烨身边的,配她桃夭,二人倒也是郎才女貌,“你不是找春天去了么?那个叫方西的,就是春天?”
桃夭又羞又急,不知道怎么和顾卿尘解释,此春天非彼春天,可望着她家小姐清澈的眼,要她说出恁样的话来,怎么都不行。
慕容君烨进入院子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止住了脚。
常羽见自家王爷只是看着王妃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出声提醒:“王爷,需要常羽去通报一声吗?”
“回去。”慕容君烨收回目光,淡淡启唇。
常羽看看王妃,又看看王爷,扭头跟上了慕容君烨的脚步。
透过桃夭,顾卿尘往转角处投注目光,桃夭见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看什么呢?”
顾卿尘笑弯了眼,答道:“我好像刚刚看到一个人,桃夭,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桃夭一怔,保不齐是方西过来找她了?甩了袖子急匆匆往院外走去。
待她回来,没追找她想见的人,却带回了顾卿尘不想要见的人。
“老奴拜见王妃。”
顾卿尘一骨碌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搀过李嬷嬷:“奶娘奶娘,卿尘可是好久不见你了,快两月了呢!”
李嬷嬷手一僵,从顾卿尘手中抽出来:“老奴劳王妃挂念,这病来的突然,连老奴都不知从何而起。”
顾卿尘心下笑得畅快,若不是她心里有鬼,又怎么会如此?想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是来探她的消息了?
“奶娘今日来,可一定要陪卿尘玩一会儿,最近桃夭都没有陪卿尘玩耍呢!”顾卿尘望天,眼角掠过奶娘脸庞,见她神色有异,心下了解。
“老奴只想多日未向王妃请安,特来拜见,老奴身子笨重,怕是不能和王妃玩耍,老奴告辞。”
第二十八章 当年往事
等她走远,桃夭一屁股坐在小凳上;“小姐,我怎觉得这奶娘奇奇怪怪的,方才我去院外,见她鬼鬼祟祟的,不过叫了她一声,却受惊的不要的。”
顾卿尘面露不解,眼露嘲讽,看来她的第二次将近眼前了,不过她此番试探,倒显得有些多余,该是被吓怕了吧?
常羽随慕容君烨回了书房,见他对自己先前所说那话毫不在意,不免有些着急:“王爷,宫里那位——”
“常羽,”慕容君烨打断他的话,“今晚你守夜。”
初夏的夜不像冬夜黑沉沉的,皎月高挂,灯火通明的皇宫有几处极暗,即使人影闪过,却似不见,带刀侍卫密密的巡逻,似抖擞,似疲惫,皆不敢卸下肩上重担,偶有宫女小步穿过,脚步急促,与这平静夜色极不相符。
一矫健黑影穿梭于宫内,躲过几波人马,悄无声息落入一屋内。
“烨儿,我听说你主动请缨要去滁州?”苍老却带着柔和之音,自皇宫一角悄然传出,不知惊讶了多少人,但凝神而视,一老妇尚坐于毁坏椅上,微起了身子,浅浅点燃油灯。
“是。”火苗微弱,随后渐渐烛光填满四壁,将屋内人照了个灵清,面若冠玉,眼如疏星,头上紫冠正中,将发高高束起,修长手指微扣杯沿,神色冷淡,赫然是容亲王。
“唉,”老妇叹了口气,“此去,虽说利大于弊,可那人怎会再给你立功的机会?这朝堂,几是半分天下了。”这八年,可是改变了不少事情,骁勇善战的容亲王,却是没变多少。
知道老妇是关心自己,慕容君烨微微柔和了嘴角:“太妃放心,君烨前几年曾踏足那滁州,形势并不如您所想严峻。”
她怎会不知这只是他的宽慰之词?前几年?那是那人还未对他如此忌惮的面上,如今,他非但得朝众人拥戴,更娶了顾相之女,顾丞相在位兢业,恪尽职守,公正严明,得了他这一助手,那人该是更惧惶惶不安了。
“烨儿,我见过那孩子了。”说起顾相,也该提提那姑娘。
慕容君烨心中诧异,神色如常:“太妃在哪儿而见?”
“就在我这冷宫中,烨儿,那孩子心性单纯,不知是否被人唬了竟来了我这儿,你该好好保护她才是,毕竟当年,怕只有她一人知道事情真相。”老妇声音低了下去,虽说如此,可谈何容易?那日她可记得她眼中,竟是半点没记得她起来。
她本是先帝妃子,先后远房表亲,先后待人宽厚,恰好二人性情相近,因此处的很是和睦。出事那日,她本想去找先后絮叨,谁想会遇到那样的事?听闻有人带兵闯宫,她忙加紧脚步往乾元殿而去。
一踏进乾元殿,尸横遍野,那鲜血淌得没过了她的宫鞋,唯可见的,是那二皇子现当今皇帝慕容君玺,执剑立于先帝身侧,见她而来,只说四皇子带兵欲反被他所杀,可惜他来晚一步,先帝先后都已遭他毒手。
一听这话,她当下没了主意,就几柱香前,先后还握着她的手说要好好待在这后宫,笑看子女孙儿成群,怎会这么快没了气息?
见她狐疑,身后太监侍女跪了一地,慕容君玺只言江妃娘娘因被吓迷了心智,让人好生照顾,说罢,随着那带血的衣袍而去。
她的记忆中,就只有那带血的衣袍。
“太妃,那日,你真未看到?”自慕容君玺登基,宫中众人如悉被换,所到之处,皆是陌生人,竟找不到当年宫中一人,如此奇怪之事,怎叫他能不怀疑?况且四皇子向来温润如玉,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江太妃摇头,苦笑,许是想她一介女人做不起什么风浪,也想他登基,若是一个长辈都没有会遭天下人驳论,才将她留了下来,封作太妃,却是住在冷宫里。“我也未问你,烨儿,那日你究竟去了哪里?”
这八年来,那事儿一直都是彼人心中的刺,碰一下,疼得发颤,使得不打草惊蛇,这仅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皇帝看管江太妃看的严,监她六年都未见有何事端,才在两年前放松了警惕,慕容君烨这六年辗转多方,才终发现江太妃竟被困在这冷宫,匆匆言数语,这才定下了两年后娶顾相之女之事,本按从长计议,奈何形势严峻,无时再做讨论。
慕容君烨启唇:“吾远,未及。”
他没告诉江太妃的是,他远,是因被人下毒带至远处,经脉崩张致他无法动弹,自断所散经脉才撑着一口气回了皇宫。
一时两人沉默无言。
“对了烨儿,你今晚是从何道来的?”江太妃忆起上次那孩子来时的方向,猛然有些后怕。
慕容君烨不明她此话是何意,但仍恭敬回道:“是于父皇所设那假山。”
江太妃大骇:“若我没记错,那孩子也是从那假山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