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显而易见。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未知,她不是神,无法预知未来。
她,包括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刻,即将会发生什么,命运的齿轮又会怎样的转动。
所以,才刚头一回体验到了并不长久的亲情的她,即便一样如何的不舍,要送笙寒离开的这个决定,都不能改变。
一念至此,云朵五指缓缓收拢,将手心里零星的几片落花,紧握在掌心,神情坚定而冷酷。
“嗳哟~我的四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真是让奴才好一顿找啊——”
闻言,云朵耳尖一动,脸上顿时漾开了笑脸,转头看向了梅林的入口处。
得见来人,她的笑容艳若桃李,“宁管家,真是稀客呐。不知哪阵风,把您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嗳哟,瞧四小姐您说的,把奴才这样一个下人都给捧成什么了,奴才哪里敢当啊?”宁管家哈着腰,一脸谄媚的凑了过来。
“宁管家可是大哥的左膀右臂,哪里当不得了?”云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容染上别有深意。
“四小姐高看了,高看了啊,相爷的左膀右臂一说,奴才可受之不起,受之不起呐!”一脸受寵若惊的宁管家连连摆手,“说到相爷,得了,这回是相爷要找四小姐,可是着急着呢,四小姐还是先随奴才去一趟吧——”
“大哥找我?”云朵诧异的抬手指着自己,其实此刻的心里早已冷笑连连。
这么等不及了么,薄久夜?
“是啊是啊,相爷正等着呢!”宁管家忙点头附和,不停打着请的手势,看来是挺急切的样子。
“成,走吧。”云朵爽利的答应,脸上洋溢着璀璨的笑,任谁见了,都以为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
宁管家看着云朵脸上这笑,有些心虚的眸光闪了闪,别开了头,恰好的转身,做出为云朵开路的架势。
云朵也不客气,摆足了千金小姐的架势,走在宁管家开路的当中,一路直奔薄家前院。
*
果然诚如宁管家所言,她的好大哥果然焦急的很。
向来排场大礼仪大的一个高高在上的薄家家主,现在竟然在前院的花厅前徘徊,时不时用望眼欲穿的视线,往这边的长廊小道上看过来。
忍住笑意,云朵反倒慢下了步伐,学着那些千金小姐的派头,用着能踩死一路蚂蚁的莲花步,摆足了端庄的姿态,慢吞吞的踏着长廊上的青石地板,朝薄久夜走了过去。
看到云朵来了,薄久夜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光,顷刻就将他脸上的阴霾化开不少,可看到云朵温吞的半天都还走不到自己身边的样子,眉峰一蹙,竟一撂袍摆,亲自过去相迎。
“朵朵,你终于来了——”边大步流星的迎上去,薄久夜边笑靥如花的清声唤道,言语之中透尽了喜悦,与一点暧-昧的埋怨。
云朵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侧已经识趣退下去的宁管家,收回眼角余光,满眼回到笑脸相迎过来的薄久夜身上。
登时她两颊泛红,露出一个少女天真而又充斥着淡淡娇羞的笑容,“让大哥好等,都是云朵的不是。”
“无碍,人来了就好。”仗着腿长,脚步跨度大,没一会儿的工夫,薄久夜就到了云朵的跟前,什么叫低头那一瞬间的温柔,都被他刻画的淋漓尽致。
只是一句话,瞬间就让气氛升温,揉杂了一丝旖-旎。
如果有旁人在场,定会以为他们这对所谓的‘兄妹’,更像一对小别胜新婚的夫妻。
现下,走廊外种着的一排排梨树,春风轻拂,树枝摇曳,雪白的花朵宛若晚到的冬雪,片片坠落,无声无息。
衬着长廊之上相会的两个人,如诗如画,如花美眷。
通向后院主屋的另一条长廊上,与花厅前的那条长廊成相对角度,中间只隔着一座花草树木并不多的空旷庭院。
刚从后院过来,穿过月洞门的朝霞,原本脸上带着的温煦笑容,在一眼看到对面长廊之上相会的一双男女时,顷刻僵在了脸上。
差点因为无法喘息而往前踉跄栽倒的朝霞,幸好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廊上的栏杆,这才没有狼狈的摔到地上。
只可惜手上提着的桃木雕花膳食盒子跌落到了地上,哐当声响的同时,打翻在地,里面盛着的一碗汤全给洒了。
然,朝霞此刻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再去管那一碗汤,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对面廊上的男女。
很快她目光一转,凶狠而阴冷的钉在了那娇俏美丽的女子身上,死死扒在栏杆上的十指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木头做的栏杆里,手背青筋暴起。
“薄、云、朵。”
云朵害羞的不敢再往前一步,莲步停在了长廊正中,娇羞的低垂螓首间。
敏锐的感受到了那充满强烈恨意的视线,她这挑眉斜睨过去,便将远在对面长廊之中的朝霞,给尽收了眼底。
虽然隔得有些远,根本无法看清对方此刻是个怎样的表情,可是云朵她就是知道,完全可以想象,朝霞现在的样子是多么的丑陋与狰狞。
嘴角翘出一缕坏笑,云朵娇嗔一声‘好想大哥’,便顺势倒进了薄久夜的胸膛里,歪头瞧向远在对面长廊上的朝霞,脸上尽是报复后的快意。
“这个贱-人!”喀嚓一声,因为被这一幕所刺-激,朝霞一个用力,竟让自己的指甲齐齐断在了栏杆木头里。
甚至有些指头因为过于用力,指甲甚至比齐根折断更过,而是从指甲盖上的一半处断裂,撕扯到了指甲盖下连着的指头肉,瞬间是鲜血淋漓。
“哎呀夫人——”一旁的容嬷嬷无比心疼的赶紧将朝霞的双手捧在自己手中,一边往血肉模糊的指头上吹着气,一边颤抖着双手,赶紧拿手绢小心翼翼把受伤的地方包起来。
十指连心,这样的痛影响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指头。
所以朝霞瞬息就被痛的满面泪流,哽咽抽泣的不能自已,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嬷嬷……嬷嬷……霞儿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们现在竟然这样的大胆……这样的大胆……”
根本,就已经不再将她这个宰相夫人放在了眼里!
亏她还在这几天里傻傻的以为,她的夫君从此真的只会拿薄云朵这个贱-人当妹妹,再也不会做出兄妹以外的出格之事——
然而她的歌弟才下葬不到两天,她的好丈夫就已经这样等不及要见那个贱-人,还是这样光天化日的如此亲密。
他的心里,当真还有她这个发妻吗?!
尤其是她薄云朵,这个贱-人只要有机会就想尽了办法亲近她的丈夫,勾-引她的丈夫,时刻的卖弄那些风-***,就
是个活生生的狐媚子!
“夫人您冷静点冷静点——”容嬷嬷小心翼翼的给朝霞包扎着伤口,嘴上不住的安抚,“听奴婢说,且先听奴婢的说。”
咽了一口唾沫,容嬷嬷一双老眼精光四射,继续道:“只要朝家所有的家产还对相爷有吸引力,相爷就不会摒弃夫人您的,您……究竟明不明白老爷和老夫人用心?”
朝霞浑身一震,机械的转过头,用一种很痛心的表情,面向了身侧的容嬷嬷,“嬷嬷什么意思,嬷嬷难道想要让我用朝家的家产,来作为得到相爷寵爱的资本么?”
容嬷嬷的沉默,让朝霞笑了。
可她的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落,身子摇摇晃晃,好像春风中的弱柳,随时都会折腰倾倒,“那我和相爷之间的夫妻之情要如何自处,那我和相爷之间到底还算什么?用利益维系的情感,那还叫作情感吗?啊?呵呵呵……”
容嬷嬷痛心疾首的看着近乎癫狂的朝霞,紧紧挽住了她的胳膊,“小姐啊……你从来都不是这么笨的人,你从来都不是啊,你应该早就看清的,早就知道的,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要将自己深陷在谎言之中,而不可自拔呢?”
商家之女,是从来都不会出蠢笨之人。
朝霞摇头,又笑又哭,真的跟疯了一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云朵畅快淋漓的眺望着那厢好像已经发了疯的朝霞,心中冷笑。
你不舒服了,我就高兴了——
朝霞,我说过,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既然不想放过我,我就不会让你有一天日子好过,哪怕……
我们本该同病相怜。
“朵儿,大哥这次真的犯难了,如不是真的难办,大哥也不会向朵儿你来求救。”比云朵高了一头多的薄久夜,低垂眼眸,视线柔软的打在云朵的头顶,苦笑出声。
云朵飞快收回目光和思绪,一脸惊惶的仰头望向薄久夜,恰好与薄久夜低垂的视线相撞。
又惊又羞的让她像只迷路的羔羊,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颤动着一双瞳孔,“大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云朵为大哥做什么都愿意的,难道大哥是忘记了,还是……不相信云朵了?”
“傻瓜,大哥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薄久夜失笑,抬手寵溺的刮着云朵的鼻尖,“大哥说过,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那大哥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只会让云朵觉得……”云朵咬着唇,眼底起了雾,表情有些受伤,“觉得大哥不再相信云朵,会以后都不要云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