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宗也被人推在轮椅上出现在方家钱庄,与方其业一同接手账簿。一同监管的,还有方玉荷。
这一切签字画押,请了中间人做证完成后,梅姨娘在后宅才得到消息,怒道:“方其瑞,你可是我生的!”
可是尘埃落定。
方其瑞一下子成了袖手闲人。
三夫人和五夫人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等梅姨娘过来,问道:“可需要我们给两位老爷去信?”
两位夫人见梅姨娘沉思不说话,又道:“若是老大媳妇真的要主持中馈,咱们只要不答应就行了,拖着她,等老爷们回来再做定夺。”
梅姨娘叹气道:“你们两家已经是分了家了,若是家里大事还能说得上话,这种中馈的家务事,跟你们不沾边,你们又能说什么?”
三夫人不言语。
五夫人道:“我看未必就是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也可以。到底是您嫡亲的儿媳妇。”
梅姨娘叹口气:“与其指望她,莫不如指望我自己。她跟我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说的三夫人和五夫人面面相觑,半响三夫人才狠心道:“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把大奶奶弄走。这样后宅就没了主事的人,难道让男子们主事不成?”
梅姨娘和五夫人大吃一惊,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苦笑道:“莫看我。与其让老大媳妇处处拿捏我们几个长辈,还不如……”她做了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
梅姨娘颓然:“她到底是乾哥儿的生母,我们再瞧瞧吧。若老大是个明白的,就该知道我当家比他媳妇当家好上一百倍,只要他不瞎,如今方府在燕州城的地位,可是与以往截然不同,他定然能看见的……”
五夫人双手合十道:“那就阿弥陀佛了,正好不用费事。”
她的儿媳妇怀着身孕,五夫人不愿意去做有损阴德之事。
事实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接管了生意,方其宗言辞恳切的跟梅姨娘说道:“您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燕州城没人不夸的。三叔和五叔的致仕,家里孩子们的功课,都是您的功劳。”请梅姨娘务必接着管家。
梅姨娘虽知道方其宗是个能顾全大局的,却没想到他是如此瞧不起周氏,倒是颇为意外,推辞了两三下,接受了。
如此方家又换了一个局面。
方其瑞如今既不愿意读书,也没有了生意接管,便是坐在家里带两个孩子,偶尔指点一下方玉荷和方其宗。
方其业还是要靠五石散过日子,好的时候便好,不好的时候撒起泼来,方其宗就命人将他关在房子里不许出来。
好在方其瑞将大部分需要费心费力的产业都转了出去,如今剩下都是临街的铺子和乡下的庄子,只需要收租就可以了。另外给方玉荷留了一间绸缎庄,需要打点一点,她也足以应付。
方家逐渐在燕州城的商圈淡出人们的视线,开始走科考的路子。
只是除了方其瑞之前有举人老爷的功名,后被革了去,其余的子弟也都只到秀才,就止步不前,梅姨娘在这上面颇为费了一番心思,只是孩子们还小,只能待来日方长。
至于方其瑞那里,梅姨娘是骂也骂过了,理也讲过了,方其瑞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主考官气量狭小。
绿尛劝梅姨娘:“许是二爷真的不是故意的呢,奴婢打小就没见过能舍得将功名送出去的。何况不止是秀才,是个举人老爷。多少人考了一辈子也未必考得上!”
看看梅姨娘皱着眉头,仍旧是怒火中烧的模样,想了想又道:“……别说作出这种行径的人很傻,就是二奶奶,只怕也不会轻易与二爷善罢甘休的呀……”
梅姨娘听到她提何家贤,怒道:“我瞧着何家贤定然是知情的。”
绿尛“啊”了一声,疑惑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媳妇……”
“何止是你没见过,我活了这么些年,不也一样没见过?”梅姨娘沉声道:“这个何家贤,当初瞧着还是个贤妻,如今发觉,她倒是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功名利禄,官职银子,二爷现在一无所有,她照样波澜不惊,若是说她不知情,我定然是不信的。”
绿尛就道:“若真的是二爷的主意,她也没什么能耐反对。”
“没能耐反对也该提前过来跟我说一声!”梅姨娘明显是迁怒:“她既然眼里没我这个婆婆,我自然也不会对她再如此宽容,该立规矩的时候到了!”
绿尛在一旁小心谨慎劝道:“您以前不是说过,二奶奶不太懂这些……从前还帮着二奶奶,尽量让奴婢提点她,让她别在夫人面前立规矩的……”
“那是因为陈氏本来就是商贾女出身,自己也不懂什么规矩,全是跟那些不成体统的半吊子人家学的,何家贤立与不立,在陈氏眼里根本没有大的区别。所以我才说陈氏那些手段上不得台面,拿何家贤根本没办法。那会儿老爷也护着何家贤,何家贤只要稍微硬气些,她就撞了铁板。”梅姨娘眯起眼睛:“我这里可不同,你且瞧着吧。”
绿尛深信不疑。
当家人是高门大户出身,是宫里的嬷嬷教养的,真正的官宦世家。那举止礼仪,人情世故,通达精炼,非寻常官宦人家可比。
方其瑞听说梅姨娘要教何家贤管家,倒是没多说话,反而叮嘱她道:“我知你的性子,除却自由,什么都可以不要。可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凡是要多为然然和宝坤想想。想她们日后的前途。梅姨娘虽然于权势上急功近利了些,可这些年对你我都还不错。这次要教你管家,大抵也是因为我没了功名,她也终于死心的缘故,你多学着写,日后方家还要靠你主持中馈的。”
何家贤其实也渐渐明白过来,在古代生活,就必须遵循后宅的规则,先前是梅姨娘没要求,她也就听之任之没去管这些,如今人家存了心要教育她,她作为媳妇和晚辈,也只能乖乖受着。
况且只是学习管家,她之前管过,也没有出什么大错,只要一切按照以前的旧例来就行。再不懂的,再去从家问问。
想到从家,何家贤又是一阵黯然。自从然然与那从少玉的婚事没有了,她实在抬不起脸再去从家,只怕再也不会去了的。
倒是从四奶奶,不知道有没有惦记她。
想着便走到梅姨娘那里,梅姨娘笑意盈盈,拉过她的手:“我就说是个乖巧的,果然一叫就来了。我们家不是那些规矩多的人家,专门折磨媳妇为乐的,加上老爷夫人的丧事,根本没有空去教你。如今眼瞅着我年纪大了,到底身体有些吃不消,你该学着管事,独挡一面了。”19
☆、228、教导礼仪
何家贤本就诧异梅姨娘为何愿意交出权力,听方其瑞的解释是死心,梅姨娘的解释是年纪大。想来是梅姨娘爱面子不想说得太直白,便默认她的死心了,也笑着回话:“这是儿媳的责任。”
梅姨娘对陈氏有成见,自然不肯将权力让给周氏,只是不知道方其宗为何不为周氏争取?现在财政大权可都在大房手中了,且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媳妇。
当然,这些弯弯绕绕何家贤一下子想不明白,只存了疑问在心中,问梅姨娘她需要做什么。
梅姨娘道:“我新立的规矩你先背熟了再过来。实际的事务等那些婆子丫鬟们上手了再教你。”
这也是正常,何家贤便在旁边听绿尛念。
晨昏定省什么的是夫人专有的权利,梅姨娘无法享用,因此没听见这一条。
何家贤先是松了一口气,暗道日后不用早起。
就听绿尛念道:“请了大户人家教养嬷嬷过来教礼仪……”不仅她要参加,周氏也要参加,还有然然,以及三房未出阁的姑娘方玉翠,五房十岁的小女儿方玉莹……除了长辈,家里的女眷都要参加。
“你就去通知她们吧。”梅姨娘揉揉眉心:“那嬷嬷大概明日就会到了。”
一把年纪了居然要重新学规矩,周氏狐疑的瞧着何家贤,心里不信,暗道是不是梅姨娘怕管家之权落在她手中,故意找了这样一个差事来折磨她,便笑着道:“大爷病着,每日要伺候吃药。从前什么都不管尚且三两日的不舒服,如今要看账目,神思劳累,更加羸弱,乾哥儿又小,时时刻刻离不得人,只怕没时间去。”
何家贤想到也是实情,笑着道:“那我去跟当家人说一声,大嫂就不参加了。”
周氏笑意盈盈的道了谢。
其余的人倒是很爽快,三夫人五夫人更是高兴的连声答应,称赞梅姨娘想的周到。
何家贤这才明白礼仪举止对姑娘们来说如此重要。
真是难得她举止粗鄙,方其瑞居然没嫌弃她,谢天谢地。
去梅姨娘那里回话,梅姨娘不在,便将结果与绿尛说了。
绿尛听说周氏不参加,像是早就猜到,不等何家贤说完,就立刻沉声问:“当家人叮嘱过奴婢,若是二奶奶这种事情都办不好,就不用想日后管家的事情了。”
何家贤哪里想管家,正要解释,绿尛又道:“二奶奶不必解释。只是人不到齐,课不开。若是二奶奶没办法劝大奶奶准时参加的话,那其余人也请二奶奶再跑一趟,一并回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