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丝绸做鞋袜袴子,还嫌弃?
噶禄代嘴角抽了下,笑着应下了。
莽古济听她们说话没意思,就回衮代身边腻着去了:“额涅,大哥哥的大阿哥叫杜度,二阿哥叫国欢。那二哥哥的小阿哥叫什么呢?”
衮代看了眼边上的李佳氏,笑道:“既是你二哥哥的儿子,你该去问你二哥哥才对。”
莽古济果然跑去问代善。
代善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神思恍惚间还没反应过来。
褚英冷笑道:“怎么?阿玛不是说老二学字最用功刻苦么,怎么这会儿连个名字都没想好?”
皇太极一手抓着糖糕,往嘴里塞着,嘴里含糊地说:“大哥多虑了,那是二哥的头一个儿子,二哥第一回当阿玛,高兴还来不及,一早就给取了个好名字。二哥,我说的对吧?””
打从进木栅起,代善就一直心神不属,进了屋,他那双眼睛就一直盯着门口。
皇太极的话让代善有点儿发懵。
褚英冷笑:“不过是得了个儿子,又不是明儿抱孙子,值得老二你这般高兴?”
皇太极边吃边说:“大哥,你就别撒谎了!你当阿玛那会儿不也很高兴吗?你和二哥要不高兴的话,哪能那么快就有第二个儿子呀!”
代善面上腾地一红。
褚英冷哼:“你个小子,毛都没长齐呢,你懂什么?整天儿子儿子的挂嘴边。拿着你的糖,去大福晋那边玩去!这里不适合你!”
莽古济不耐地拽代善袖子:“二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小阿哥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皇太极被褚英推得差点掉下炕,也一把抓住代善的胳膊:“二哥!”
代善正恍惚地想着,自己的大儿子,李佳氏究竟有没有给取名字,被皇太极这么一吼,莽古济这么一催,思维一阵混乱,不由愣愣地吐了句:“岳托……”
是了,皇太极讲过的,若他有了孩儿,就给他起名叫岳托。
代善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没有轻到听不清的地步。
莽古济先是一愣,而后,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好名字!哈哈哈哈!”
不等代善解释,她已是跑回衮代身边,大叫道:“二哥哥家的小阿哥叫岳托!岳托——哈哈哈哈!”
衮代的眉皱了起来,岳托的意思,指的是呆子,傻子。虽说女真人取名不讲究,但也不至于……这样的名字真的合适吗?众人的眼光不由的看向了李佳氏。
噶禄代用帕子捂住嘴,忍笑不已:“这名字,你俩谁的主意?”
李佳氏的脸色看起来白了点。不过自从她怀上第二胎后,她的脸色就一直没有好过。见众人都看着她,便微微地挤了个笑容:“岳托……岳托啊,爷是这么跟我商量过的。小阿哥生养不易,起个贱名也好养活呢。”
她的笑容很轻很空,眼神幽幽地穿过整个大厅,定在了代善身上。
可惜,代善的目光一直停驻在了那扇大门口。
第七章 无心绝情(3)
午宴摆在屋外头,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烤鹿肉吃。
李佳氏还在害喜,略带腥膻的烤肉味一飘,她就没忍不住吐了。短短两盏茶的工夫,她吐了三回,直把脸吐得煞白。衮代见她的样子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打发她先回去休息。
李佳氏吐得浑身没力,谢过衮代的好意后,她便想寻代善对他说声自己先行回去了。但是左右盼顾,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于是只得寻了一个奴才,叮嘱他若是见到二爷,替自己转告一声。
李佳氏走出栅子时,小腹已经坠坠的、隐隐作痛了。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就不由地想到代善给小阿哥起名时的样子。一声声“岳托”一直在她耳边环绕着不肯散去。岳托……傻子!呆子!这可是他嫡嫡亲亲的骨肉阿!怎能如此相待?
越想越觉得小腹坠痛的厉害,李佳氏的脸色更白了,额头上更是点点珠汗不止。好在,并没有费多少时间就回到府里了。
门房上的奴才见到福晋回来了,便想上前请个赏:“福晋怎的也回来了?不是说栅子烤鹿肉吃么,奴才还想跟福晋讨口肉吃呢。怎的爷跟福晋前后脚就都回来了,可是那肉不好吃?”
那奴才先还兴冲冲地,后来见李佳氏的脸色变了,顿时不敢再废话了,呐呐地退到一边去。
李佳氏一手扶着丫头,一手撑着酸疼不已的后腰:“你说爷回来了?”
那双大眼睛里,透着些古怪的神采,看起来吓人得很。
那奴才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只能拼命地点头称是。
“那爷现在在哪儿?”
“奴才不知!福晋恕罪。”
苏宜尔哈听人来报说福晋回来了,急匆匆地赶了来,一看李佳氏那脸色,顿时吓坏了,忙找人抬了软轿来。又要心急火燎地去喊汉医。
李佳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忍痛说道:“别紧张,先抬我回屋,我……有话跟你说。”
软轿抬回屋子,这时李佳氏是连一步路也走不了了,苏宜尔哈抱着她软软的身子,眼泪簌簌直掉。
好容易挪进了暖阁,躺到床上,李佳氏忍不住逸出一声痛楚的**。
“福晋……”苏宜尔哈泪流满面。
“苏……”她半闭着眼喊,满头是冷汗。
“奴才在。”苏宜尔哈带着哭腔应道。
“你……去后院看看……”顿了顿,她又改了口,拉住了苏宜尔哈的手,艰涩地说,“不,不用去了。你去把家里的奴才都喊到前院去,就说我一会儿要训话,记得……别让一个人去后院。”
“好,好。”苏宜尔哈不容多想,只一连迭声的应了。
“你快去。”
李佳氏催得急,苏宜尔哈忙出去传令。待把家里的奴才都叫到了前院,众奴才正忐忑不安地等着主母训话,猜测着不知道是谁犯了事,等会儿是要被重罚了云云。
苏宜尔哈清点人口,发现独独不见了尼满。
想起李佳氏的叮嘱,心中的疑惑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于是撇开众人,独自往后院悄悄寻去。
第七章 无心绝情(4)
绕过正屋,远远地就看到尼满在小木屋外头徘徊着,抬头突然见到苏宜尔哈过来了,那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眼珠心虚地不停乱转。
苏宜尔哈心中警铃大作,突然不顾尼满的阻拦,用力一把推开他,往小木屋冲过来。尼满急忙追过来,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因不敢用力过猛,伤了她的肚子,只得贴着她的耳朵,连求带哄:“嘘!别闹别闹……这真不是闹着玩的,爷……爷在里头。”
不用尼满说,苏宜尔哈也能确认代善在屋里,因为屋里正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代善,你这屋子造的可真不赖啊。这摆设、物件,很是有股汉人的别致雅韵,我真是太喜欢啦,以后少不得要时时来打扰了。”
“盼着你时时来才好,这里的各色物件,可不都是按着你平时说的样子布置的。你若不来,岂不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意。”代善的言语之间,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柔。
苏宜尔哈在窗边是听得真真切切,霎时悲从心中来。她拼命挣扎,扭头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尼满,尼满怕她生气累及腹中的胎儿,急得额头汗如雨下。
苏宜尔哈瞪着自己的丈夫,眼神怨怼狠戾,就这么恶狠狠地瞪着,慢慢地,眼泪从那睁大的眼睛里一滴一滴滚落。
“苏宜尔哈!”尼满心惊,哑声低呼。
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紧咬着牙根,朝着木屋的窗子啐了一口,然后用手胡乱地抹去泪痕,急匆匆地往回走。
前院站了一地的奴仆,苏宜尔哈没理会。没有得令,那些人都傻站着,不敢随便散去。
苏宜尔哈进了正屋,先打了盆水洗了把脸,将散了鬓发重新用梳子抿拢,只是那双哭过的通红双眼怎么也掩饰不去。
苏宜尔哈强扯着一抹笑容进了屋,那位老汉医已经来了,正坐在床前为李佳氏诊脉,老医生一手扶脉,一手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
李佳氏神色紧张地等待着医生作出结论。
老医生稍作思考后,给开了张药方,并一再叮嘱:“福晋的身子可得好好将养着,真的再不能操心劳力,切不得多思多忧。福晋得放开心思,心思太重对胎儿不利。这副药方先吃五剂,待胎坐稳后,我再来府上把脉换方。”
苏宜尔哈感恩戴德地将老汉医送出门去,而后转身又回房陪着李佳氏。
李佳氏脸色比方才稍许好转了点,只是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脸色白的像张纸。
“这位老汉医在城里素有口碑,医术是一等一的好,您看他都说了叫您不要多思多忧呢,您不听奴才的话,可怎么连医生的话都不听呀?以后哪,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奴才,您想吃了想喝了,只管吩咐奴才。现在肚子里的小阿哥才是最重要的,您就算不疼惜自个儿,也该疼惜小阿哥啊。旁的……都不要理会了罢。”说着,想起刚才那糟心恶心的对话,苏宜尔哈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您处处要周全,顾及爷的体面……您哪里顾得过来?”